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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eightieth-fifteenthday]
天气冷的时候越舒经常会想到岑景。
他们之间的确也有一些不去的温情回忆。
天气一冷,岑景就喜欢抱着她,把她裹进他宽阔的毛呢羊绒大衣里。
岑景每次都是垂眸看她。
有时候他会伸手捏捏她的脸,说她这样安静的时候像一只小兔子。
越清舒问他为什么?
他说,“因为很乖,而且眼睛红红的,让人想蹂躏。”
越清舒的确稍微有点泪失禁体质,她有时候跟岑景闹脾气,说上两句就红了眼。
她情绪上一点都不想哭的时候,也耐不住自己生理上的眼睛泛红。
但越清舒每次眼睛红了,岑景都会心软。
男人果然无法拒绝女人的眼泪。
即便那个眼泪其实并没有什么真实的感情。
后来呢?
后来她就惯用这招,让冬天的风吹红她的眼睛,然后眼巴巴地看着景。
跟他说:“那你抱我。”
岑景就会把她卷进他的怀抱里,把她揉进他的温度和气息中。
那是他们俩最像黏糊小情侣的时刻。
越清舒回忆到这里的时候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的心机还是笑岑景上钩时的“愚钝”。
其实岑景一点都不蠢,他很聪明。
他们只是心照不宣,她喜欢他对她的纵容,而他喜欢她在他面前露出的柔软。
他们在这段感情里就是两个在牌桌上博弈的赌徒,说话做事都真真假假。
这样互相赌下去,最终也会有个结果。
从高潮走到平淡。
结果不管是好还是不好,总归有个说法,但越舒选择了在最激烈、高潮的故事节点,把这场游戏给截断了。
越舒偶尔也会想。
岑景会怎么处理这个没头没尾的事情呢?
如此潦草的了结,他真的可以接受吗?
但这些说到底都是岑景的事情,不是她的事情,她只想站在自己的立场。
把景的微信从自己的黑名单拉出来的那一天。
她想退出来,却又看到他的朋友圈忽然亮起来,有些愣神。
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也开始发朋友圈了?
好奇心驱使,越清舒点开了岑景的朋友圈看了一眼,他的朋友圈是全部展开可见的。
开放以后,内容其实也不多。
岑景的微信背景换成了跟团子有关的照片,团子还在用那个越清舒手编的圣诞猫窝。
它蜷在那个猫窝里,乖巧地在挂满礼物的圣诞树旁边呆着。
他的朋友圈跟别人比起来依旧寡淡,但对越舒来说,这已经是岑景很有活人气息的状态了。
她往下翻了翻。
发现他偶尔会发一些跟烟花有关的照片,偶尔发一些去的地方。
去滑雪,去自由潜,去跟鲸鲨同游。
去看极光,去冰岛的黑沙滩吹海风。
也会在每个圣诞节的时候发一条动态,非常简单,永远只有那么一句话。
“merrychristmas.“
越清舒的心间滑过一些不自然的信息,很快退了出来,没有再继续往下看。
她洗完澡,早早地去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才发现自己收到了深夜留言,是他发来的。
看到他的名字亮起,旁边带有小红点的时候,越清舒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只在身上展现过自己的阴暗面,在他身上用过这些小手段。
所以越舒有那么一点点的做贼心虚。
总有种要被岑景“逮捕”的感觉。
越清舒整个人都蜷缩在温暖的被窝中,外面的大雪依旧没停,看样子今天一定有很厚重的积雪。
她慢慢伸出手指,时隔一年半,终于看了岑景发来的消息。
他给她传了个文件。
语气是如此的冰冷、严肃,就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他们之间还没有发生故事的时候那般。
对她疏远又无情,全然都是公事公办的态度。
-【内容你看一下,有问题联系。】
越清舒深呼吸了一口气,缓过来,才回他了一个:【OK】
本来应该到这里就结束的对话。
她起身去洗漱准备出门,却又收到了一条。
岑景:【醒了?】
越清舒:………………
她的手指顿了顿,在思考要不要回复。
其实这句话没有什么越界,也没有什么攻击性,只是她觉得自己跟岑景还没有开启一段对话的必要。
日常对话越聊越深,有些事情和话题绝对避不开。
她最后选择不回复。
刷着牙,感觉绵密的泡沫在口腔中滋啦滋啦横生。
手机再一次震动。
越舒还没去看,就猜到肯定是岑景发来的,她这会儿不是很敢去看。
………………说到底,她的心理素质还是没有那么强大。
从小就乖巧温顺的孩子难得反叛一次,自己给自己的心理压力比谁都大。
越清舒其实不喜欢被人给压力。
她的骨子里对某些事情是充满逃避性的,比如对于岑景,她有时候就是故意回避。
因为害怕他的强势进攻让自己受不了,所以干脆躲起来。
“犯了错”的孩子会担心父母凶巴巴地敲门,要把自己拎出去批评一顿。
但她最后还是看了。
岑景没有问她别的任何话。
他只是说。
-【澳洲这个季节很冷。】
-【别感冒了。】
越舒的手在半空中停顿,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回复。
后来几天,她认真看了岑景给她的内容需求。
是清水湾那块地。
他筹备在建自然图书馆。
岑景把场地设计内容和一些理念都发给了她,问她有什么内容可以提出更好的建议。
有些话明明是在微信聊天里可以说的,但岑景全部都加到了这个内容文件里。
就好像,他知道她不会想要回复他的信息。
所以把所有的话都以工作文件的性质给放在了里面。
他说。
-【我不是一个有什么浪漫和人情味的人,这些事情应该由你这样的人来完成。】
他对自己的评价也是很客观的。
没有太强的共情力,天生的资本家,对很多事情都只是用理性的思维探讨。
他还说。
-【你是一个很能发现别人内心真正需求的人。】
-【有什么意见你就提,我会参考着你的意见让人往下推。】
越清舒的确是非常典型的浪漫主义,是看透了生活的本质和恶劣面,还会怀揣希望的人。
她知道自己在环境保护、科普这一点上只能贡献出一小份力量,并不能改变大环境。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大部分的人都是被时代和社会推着走的。
一个人的想法是无法改变世界的。
但她总是有股倔强劲儿。
无法改变,也要去做。
那天她看完岑景给她的内容,能感觉到这份文件里的诚意,最终还是给岑景主动发了一条消息。
没有别的情绪,全是工作。
她用称呼隔开两个人之间的其他关系。
【岑总。】
【这个项目一定是亏损的,我相信您不会看不出来。】
【公益科普项目一般是由政府和官方来做,其他人、其他公司去做,其实都是精卫填海。】
一颗小石子砸在汪洋大海中能有什么用?
岑景给她的回复也是快的。
-【我知道。】
越清舒皱眉:【所以其实我的建议是您可以做一个其他项目,这个内容非常难做。】
岑景又问她。
-【因为很难做,所以就不做了吗?】
-【越舒,你不是这个行事风格。】
越清舒的手又停顿了一下,再次回复道。
-【我的行事风格是基于我自己的事情,不影响别人。】
现实主义又如何,浪漫主义又如何呢?
大家都是自己走自己的路,做自己喜欢的选择,只要不影响别人。
她说。
-【但这个项目关乎着的是喜莱集团。】
-【我当然不建议您做这样的事情。】
砸下去没有什么用,何必呢?
岑景回复。
-【放心提吧。】
-【亏损是从我的个人账户上划的。】
越清舒一下子没有话可说,她一边震惊岑景做这件事的目的,一边又震惊于岑景的私人财力。
的确是这个逻辑,如果他自负,跟别人没关系,那自然就是随意。
但越清舒还是提醒他了。
-【这么做的付出和代价都很大,而且付出这么多,其实也很难改变别人。】
这是一条非常非常难走的路。
大部分人类都是自私的,有些时候也不怪他们,毕竟有些私欲也是为了生活。
大家立场和思想不同,也不能互相谴责。
即便是越舒,也会告诉他,这其中的代价太大,这不是岑景应该做的。
越清舒回着消息,忽然有些口干舌燥,她去倒了一杯热水,眼镜镜片被热雾覆盖。
她隐约听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机来了消息的震动。
越清舒将眼镜取下来,将上面的雾气擦干净。
擦过的镜片变得更加澄亮,她看岑景发来的消息。
他问她:【越清舒,你觉得我是很难改变的人吗?】
越舒没有思考太久。
-【是。】
客观上来说,一定是的,岑景是越舒认识的、接触过的,最“自我”的一个人。
他这个人完全在自己的逻辑和世界里自洽。
因为他有非常坚定的自我,所以才会这么成功。
她端着水杯,回去书桌前,桌上的文件被窗外的风翻动,??作响。
越清舒垂眸看着那些纸张,看到手机屏幕再一次亮起。
-【可我还是被你改变了。】
回国前,越清舒偶尔跟岑景聊一下清水湾那个项目。
两人心照不宣,聊工作就真的只聊工作,没有多余的话要说,偶尔越舒发朋友圈,会收到岑景的点赞提示。
他什么都没多问,也什么都没多说。
在无人知晓的故事里,各自隐藏着自己的心思和秘密。
九月。
越清舒准备回国,她回去之前,发了一条很长、很多图的朋友圈。
把自己这两年遇到的人和事都潦草地写了一遍。
她聊自己见过的风景,也聊自己刚上船的时候被晃得每天都想吐的?事。
也会聊那位喜欢她的荷兰小哥,她说他其实是个可爱的人,只是他们的确不是适合在一起的关系。
下面有人打趣,评论越舒。
-【你?睡了没?】
-【姐妹儿,背着我们吃这么好啊?】
评论消息太多,越清舒全都没有回复,她这人也是挺一视同仁的。
因为太忙,她不回复就是全都不回复。
所以某些话看起来就像默认。
上飞机前,越清舒看到的最后一条消息是朋友圈点赞??
来自岑景。
她要回去,无可避免地会跟他碰面,越清舒不知道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在过了两年后。
他们再见,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但她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在航班上,她把给岑景的备注改掉了。
越清舒以前给他的备注一直都是他的名字。
没有别的。
但这一天,她把岑景的备注改成了【岑小叔】
***
2024年。
沪城的九月风暴翻涌。
这是一个不太平静的夏末秋初,今年的台风似乎比前些年要强很多。
越清舒回国那天,岑景在南岸区跟人见面,行程是早就定下来的,谁也想不到这台风忽然加速和转弯。
猝不及防地搅乱所有人的计划。
会议和饭局临时停摆,岑景本也是被困在南岸区的酒店,狂风肆意后。
在台风眼短暂晴朗、微弱的信号里。
岑景收到了一条周为的信息。
-【小舒到了,在定州区的洲际酒店,你那边熟悉,跟人招呼一声。】
岑景看着这条信息。
他没有片刻思考和犹豫,就像当初在水池里看到那条鱼尾项链,他毫不犹豫地跳了进去。
岑景起身,穿上外套出门。
他出去的时候刚好碰到出来透气看情况的汪嘉瑞。
汪嘉瑞看岑景一副往外走的样子,愣住:“boss?你去哪儿呢,等会儿台风眼一过,可又要刮大风了!”
台风眼时间的确安全,但台风来了可就不安全了。
什么工作什么事情是必须在这么危险的天气必须去做的?
汪嘉瑞理解不了。
跟在岑景后面问,“其实不会太久的,几个小时,这冒险出去还是不合适啊。”
岑一言不发,他的神色让人看不懂。
汪嘉瑞跟着岑景这么多年,其实很少看到他如此话少的时候。
岑景太聪明、冷静基本没有处理不了的事情,再大的事情他都可以很快给出改变的策略。
但汪嘉瑞明显觉得岑景现在不冷静。
他变成了一个无法处理某些复杂信息的普通人。
“我去一趟洲际酒店,定州区那个。”岑景完全不回应,只是继续给他安排工作,“你给他们的负责人打个电话。”
洲际酒店是新悦旗下的。
这电话打给顾时?的助理,让他们那边处理。
汪嘉瑞急得不行,但又发觉自己确实什么都阻止不了,只能匆忙地去打电话,提醒岑景注意安全。
??这真是比喜莱明天就要倒闭了还恐怖。
电话打到京北的时候。
顾时?那边的人也很惊讶。
“所以岑总在这种台风天打电话过来,只为了让我们给他安排一个房间在...”
“越女士的对面?“
汪嘉瑞头皮发麻:“嗯,麻烦了。”
等汪嘉瑞把这个事情处理好,岑人都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站在窗口看了一眼,只看到景的车尾气。
汪嘉瑞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在岑景身边做事,怎么会不知道越舒的事情,又怎么会感觉不到岑景对她的优待?
但所有人都觉得岑景跟她只是玩玩而已。
虽然汪嘉瑞能感觉到越舒是不一样的,但他也是真的没有想到那么不一样。
他们所有人,都误判了越舒对来说的意义。
或者说??
所有人都在过往的经验中总结出来岑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事情他会做,什么事情虽然有点令人震惊但不在意料之外。
这些大家心里都是有个度的。
但越清舒完全跳出了这个框架,完全不符合他们的了解和判断。
汪嘉瑞想。
原来人生真的有意外,话果然不能说得太死。
从南岸区到定州区距离不近,天色的确越来越暗,信号也变得更加微弱。
岑景几乎是踩着死亡线赶到的。
门口接待的服务生比岑景还急,开门帮他停车,跟他说:“先生,极端恶劣天气,您先上楼吧。’
入住手续办得极快。
身后的风声已经开始呼啸。
电梯早就已经停用,他从安全通道的楼梯一步步迈上去,接待生也觉得奇怪。
男人没有带行李,什么都没有。
自己一个人在这种极为危险的情况下过来,突然说要住酒店。
如果不是上面的人亲自通知下来,这肯定是不接待的,完全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等他回过神来,这男人已经不知道在哪儿了。
只觉得他像一阵风,忽然就消失在楼道之间,只留下了片刻的身影曾经停留过。
两分钟后。
台风的末尾席卷而来,短暂的平静后,更加猛烈的风吹了过来。
所有的玻璃窗都被暴风拍打,像是要把它们全部敲成碎片。
岑景没有片刻停留。
他径直走向了某一个房间。
那个做什么都没有犹豫,听说她回来就马上出发过来的男人,却在敲门的这一刻犹豫。
他的手抬起来又放下。
最后听着那巨响的风,听到楼道广播催促住客赶紧回去躲避这场风雨的时候。
岑景终于抬手,敲响了面前的这间房门。
明明是很短暂的回应时间,他甚至听到了房间里隐约的动静,但岑景却忽觉,这一刻非常漫长。
过去两年的时间像是被压缩在这个时间的缝隙里。
突然之间,在这个转瞬的时刻全部炸开,膨胀,蔓延成了那漫长的具象。
两年,整整两年。
她从他身边逃走,已经这么久了。
在这个时间里,他不断忙着各种工作,好像对时间的流逝都失去了实感。
但在等她开门的时候,时间变得很慢很慢。
半分钟后,房门咔哒一声响。
房门透开一个缝隙的时候,像是一把利刃,所有的一切都化作刀片,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灌进来。
越清舒没有抬头,她的声音很轻。
“嗯?怎么了,是一个人害怕吗?我可以...”
岑景其实并没有听进去她在说什么,也不关心她在说什么,他只是垂眸看着她。
她的头发是长了一点点。
但那只是跟最后一次见她比起来。
要比起很久之前,她还是带着爱意看他的时候,完全没有可比性。
她那时候头发长,很容易被海风吹得乱糟糟的。
而且越清舒以前喜欢散发,有时候不爱整理,就那样散在两侧,他会伸手帮她稍微理一理。
此时此刻,越清舒的头发长度刚没过锁骨,是刚好可以束一个浅马尾的长度。
她晒黑了很多,身材也比以前更干练。
外面的风越来越喧嚣,岑景的呼吸却是突然在风暴中变得稀薄。
就像是被夺走的信号,他的呼吸也被夺走了。
岑景良久没有回答,越舒似乎也感觉到不对劲,她明知道来的人是谁,却始终没有抬头。
她在逃避跟他对视的那瞬间。
但就像无法避开的台风,他们之间的风暴,谁也想从中逃走。
又是几秒的沉默,她终于慢慢抬眸。
两人的眼神突然撞上。
岑景的余光扫到她下意识想要关门的动作,抬手,直接捏住了她的门框。
手上的力量越来越收紧。
两人之间的气氛也是。
即便有万千言语,在此时,也一句话都无法说出,他们只是目光对视。
越舒不说话,看着他的眼睛。
岑景看到她神情间的惊讶,不解,复杂的情绪在她的眼眸中流转。
却唯独。
没有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过往的那种缠绵、纠缠不清的爱恨。
她是对他有怨言的,他知道。
但现在她眼神太清澈,就像被台风洗涤后的天空,一尘不染,所有的东西都淹没在过往里。
毁坏也好,破碎也罢,都会在未来重塑和新生。
她想跟他一笔勾销。
或者说,在她心中,的确已经一笔勾销了。
岑景感觉到她的沉默,最终却也什么都没问出来,他只是继续收紧手。
连自己都能感觉到的青筋暴起,短促而又暂停的呼吸交融之下。
岑景时隔两年,在她的面前,清晰地叫了她的名字。
“越清舒。”
他们的故事,从这个名字开始重新塑造。
只是这个时候,谁也不知道在台风肆虐彻底结束之前外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所以他们也都不知道。
在这段宿命纠缠彻底结束之前,他们会是什么样。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
他们谁也别想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