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士也顿时松了口气,听王爷这个语气本来还以为要严肃处理了。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萧子衿斥道。
邱莹本来都做好了挨一顿军法的准备,完全没想到萧子衿说着严肃最后处罚下来就是抄书的,顿时激动了一下,然而又很快苦了脸:“可军策很长哎!”
“不长本王还让你抄?”萧子衿真心诚意地疑惑。
“……”果然还是那个该严的时候就严,该宽松的时候宽松的小王爷,邱莹略一迟疑,“可如今战事……”
萧子衿唇角一勾,邱莹背脊蹿上一阵刺骨凉意:“这不是还有本王吗?”
等人走了,萧子衿还能听到邱莹的嚎啕声从不远处传来:“军策真的好长长长长长的啊啊啊啊啊啊!!!!”
还夹杂着其他将士幸灾乐祸的安慰声:“王爷也没规定什么时候抄完,少尉你就认了吧。”
没了外人,季远之伸手搭在萧子衿的肩膀上,轻轻按揉:“你想栽培她。”
“嗯。”萧子衿没否认,“邱莹虽然平日冒失冲动,但你若是看她的行军布阵会发现她大局观其实很强,是个当将军的好料子。”
他拍拍季远之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若她能担起西北三州,等日后一切安稳,我便和你走。”
此后天高海阔,再不问昔日种种。
第63章
门口处,一道人影斜倚在门框上。
“我来的不是时候?”云清问了句,说是这么说,却在两人看向自己时就毫不客气地进来了,他把药瓶往萧子衿身上一丢,“你要的‘双生’解药。”
萧子衿凌空握住药瓶,顺便打量着扫了他一眼。
只是短短三月的时间,云清像是变了一个人,若是说原先的他像一条带有剧毒颜色艳丽的蛇类,光看着的话你只能看到他艳丽的外表,那这会儿的他就像是一条保不准下一秒会咬谁的不吭声的疯狗。
他依旧一身通黑,只手腕上系着一条白色的发带,发带末梢绣着一个小小的“舟”字——这个西南习俗萧子衿曾听说过——据传若有人亡故,就将旧人的贴身衣物留一部分系在手腕处,那亡故者的魂灵就会一直跟着,便是牛头马面都拘不住。
原先被他别在腰间的暮云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下去,变成了那时被放入棺中后来又被云清不舍取出的沉舟剑。
云清其实并不善使剑,早年叶舟也曾教过他,他没什么心思学,总缠着叶舟嬉笑着仰头:“阿舟会就好了。”
“反正我一直跟着阿舟,只要阿舟会那就是我会了。”
叶舟强求不得,也清楚比起没那么讲究贴身搏斗的剑,云清其实更擅长需要近身的短刺,若是让他找到贴身的机会,即便是自己也奈何不得他,最后只能憾然作罢。
萧子衿曾听叶舟同他抱怨:“他压根不是不会就是不乐意学。不过也算了,到底年纪小,还早着呢。”
他听完就顺嘴嘲笑叶舟养一个两个都像是在拉扯孩子,秦筝是他捡来的女儿,云清就是他捡来的儿子。
叶舟就大笑着揉旁边生闷气的云清的脑袋,把他头发揉成鸡窝:“你说的有道理。快,云清叫阿爹。”
云清似乎并没有叙旧的意愿,或者说他同萧子衿本来就不和,只是往日有叶舟在两人间打圆场罢了,如今故人已逝,他也没有为了讨好叶舟委屈自己的必要,将东西送到后就不大在意地转身刚准备走,却被萧子衿叫住了。
“云清。”
云清脚下一顿,却没转身。
“还要我做什么?”
“不,”萧子衿语气复杂,“只是……多谢。”
“不必。”云清冷淡道,“我只是在做阿舟想做的事情。”他垂在身侧的左手紧握成拳,提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连背脊都僵硬住了,却还是强忍着悲痛继续道,“若他还在,一定会让我帮你。”
季远之搭在萧子衿肩膀上的手安慰地拍了拍。
萧子衿眼底有怀念和沉痛,强笑了一下勉强道:“他确实是这样的人——你现在是要回西南吗?”
云清咬住后槽牙,右手不自觉握住了腰侧的沉舟剑剑柄,眼底有寒光掠过:“不。我要去杀一个人。”
萧子衿:“保重。”
他没问云清要杀谁,云清也没同他说。
两人像是路上匆匆遇到的邻里,一个招呼后就各奔东西。
等邱莹刚想起这个突然出现,一上门就说要找萧子衿的客人时,云清已经和他来时一样,没同任何人告别,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穗州。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他要去找谁。
但萧子衿知道他会一直往前走,哪怕是为了仇恨,想必那也是亡故的叶舟所期冀的。
陶瓷药瓶里是一颗黑色的药丸。
季远之握着药瓶却没动,抬头看向萧子衿,温声道:“阿楠,其实此物没多大必要。你在哪我就在哪,哪怕是阴曹地府也是如此。”
萧子衿将沏好在杯中的凉水往季远之面前一推:“可我不希望。”
季远之放在膝盖上的手握成拳,面上却不显半分:“你后悔了?”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这条路是萧子衿自己选的,所以他从不后悔,可他不希望季远之别无选择。
尤其是今日看到云清后,这个想法越发清晰且急不可耐了起来。
他开始惧怕死亡,更恐惧因为自己的死亡连累了季远之。
可战场上片刻的犹豫和胆怯就足以丧命,他不能让季远之成为他的软肋。
这解药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小小私心。
“我只是不希望,你成为我战场上的软肋。怕死的人总是会最先死。”萧子衿道。
季远之沉吟不语,良久终于将药丸倒出就着凉水吞吃下肚:“好。”
当夜。
呜——呜呜——
号角声中,邱莹猛地惊醒,豁然翻身下床,用最快的速度穿上了盔甲,快步朝着城楼方向走去。
等她匆忙赶到城楼上时就看到萧子衿已经先她一步到了。
萧子衿不再是早上让她熟悉的玄衣长靴,倒是换上了那身少见的银白甲胄。
邱莹一愣,没人比她更清楚萧子衿穿上这身意味着什么了——往日只有亲自上阵作战的时候萧子衿才会换这套。
城前护城河外,乌泱泱的十三部落人群中挤出一条仅余一人通过的羊肠小道,一个格外高大的十三部落人从小道里骑着马走出,他虬结紧实的肌肉包裹在厚重的铁甲当中,乌黑的头发整个扎在脑后,又用发带把垂在脑后的辫子分成了腊肠一样的形状,像个可以一手提起来的大南瓜。
周围的十三部落人看到他都恭敬信服地低下头。
“坎布拉尔。”萧子衿咬牙道。
十三部落人普遍长得比元人更加高大,可能是因为天生是马背上长大的原因,而狼王坎布拉尔就算在一众高大威猛的十三部落人群里也显得格外强壮健硕。他皮肤黝黑,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