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即想起前几日陶城发生的事,暗自纳罕陆承劭怎地忽然转了性子。
陆承劭环视一圈四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猜这崖底会不会有其他人的尸首?”
“看他们的做法,想必也不是第一次这样除掉别人。”盛柠略一皱眉,“可我现在都不明白你来此处是为了何事?”
“这里的官员与商户勾结,走私盐铁矿产,欺压百姓,互相包庇,我倒要看看他们是如何行事的。”
“那王强又是谁?”
“是一个被他们害死的农户,当时事情差点闹到东宫,可后来朝中有人出手按下此事,这事一定与京城某些官员有关。今日这么一闹,想必京城的那位,也会漏出些马脚。”
“那你带着我的目的是?”盛柠更加困惑不解。
陆承劭笑着注视她,道:“方才在地牢里给我端来毒药的人,和刚才第一个被我踢下悬崖的人,可都是县衙里的吏员。”
“你可真是用心良苦。”盛柠撇了撇嘴。
她还以为陆承劭带她来有大用处,结果就只是为了让她断了当吏员的念头。
“那我们现在去何处?”她问道。
陆承劭目光移向远处:“自然是去看一出好戏。”
半个多时辰后。
陆承劭与盛柠换了身装扮,出现在县衙附近。
与他们同时到的,还有一行队伍,盛柠一眼便瞧见了马车上挂着的“陆”字。
陆承劭带着她躲在暗处,只见车帘被掀开,里头出来一个玄衣男子。
盛柠定睛一看,竟是九皇子。
县令与张县丞此刻都站在车下,毕恭毕敬地行礼,喊道:“恭迎陆将军。”
“哦?”宗政潋表情惊讶,“陆将军两个多时辰前便到了,你们二位难道没见过他?”
县令与张县丞面面相觑:“并没有见陆将军。”
“怎么会?他临走前特意去见过本王。”
听他自称本王,县令与县丞惧是一惊,已猜到他的身份,连忙跪下,只道:“若是陆将军前来,小的怎会不知?”
“难道陆将军会凭空消失不成?”宗政潋目光淡淡扫过二人,看向不远处跟着他们跪下的门房,“今日可有一个模样俊俏,身高八尺有余的男子来过?”
“这,”那门房看了眼县令后,连忙摇头,“不曾有过。”
“怪哉怪哉,陆将军告诉我他受太子之托前来查王强一案,按理应该已经到了,怎么本王倒先他一步?”宗政潋叹道。
听到他的话后,县令与张县丞面色惨白,互相看了眼对方。
“这,陆将军确实不曾来过,下官斗胆,敢问尊者可是九皇子?”县令出声问道,嗓音都在颤抖。
宗政潋笑着点点头:“正是!既然如此,我们便进去等陆将军。”说完后,虚扶一把。
“你要进去吓他们吗?”见几人走进去后,盛柠回头问陆承劭。
陆承劭却攥住她的胳膊,迅速闪到一旁,声音低沉:“恐怕接下来会有许多人想要取我们性命。”
“他们胆子这么大?”盛柠十分诧异。
连陆承劭都敢杀,对方究竟是何人?
“那我们现在去何处?”
陆承劭低头看她,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不久后,一座富丽堂皇的酒楼前,陆承劭双手抱胸,抬头看着装饰得异常显眼的匾额:“今晚便在这里歇息一夜。”
“可是我们只有几个铜板,不是吗?”盛柠眨眼看他。
都要被追杀了还打算如此招摇,他是怕别人找不到他吗?
然而陆承劭好像就是这个打算,轻嗤一声,拉起盛柠的手大摇大摆走进去。
店小二见了他们,立即笑着迎上来:“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先给我开一间上房,我要一开窗便能看见江上风景的房间。”陆承劭道。
“好嘞!”店小二像是见了财神爷,笑得合不拢嘴,眼巴巴地看着陆承劭,“那客官的定金?”
“自然是记在张县丞头上。”陆承劭笑道。
那店小二当即面如菜色,向柜台后的人递去求助的目光。
那人已将他们的话听去,上前赔笑道:“敢问二位是张县丞的?”
“我是他的幕僚,难道你不认得我?”
“这——”那人犹豫半晌后,向店小二道,“给这位客人开一间上房。”
盛柠惊讶于张县丞的名头竟然这样好用,等进去房间后,她连忙挡住陆承劭:“那掌柜的为何不核实你的身份?”
“这只能证明平日里有许多人仗着张守业在此横行霸道,他们被欺压的多了,自然慢慢不敢反抗,又见我们穿着不凡,不大可能骗他,便吃下这个哑巴亏。”
“这些地方官员居然如此行事,真是可恶!”盛柠忍不住气恼。
陆承劭眸中带着几分嘲弄:“你常在絮楼,难道没见过这种事?”
盛柠惊觉失言,想不到陆承劭居然如此心细。
絮楼一般确实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因为絮楼的掌柜与绝命堂的人相识,若不是如此他们也不会盯上盛柠,让她帮着打探消息。
而绝命堂背后之人应当实力雄厚,每次絮楼内若是有人敢闹事,很快便会被教训。
除了前些日子陆承劭在里头直接掳走她,结果到现在都没有人来救她,看来绝命堂背后的那人惹不起陆承劭。
盛柠无奈摇头,暗叹命运不济。
“定县的官员倒还没昏聩到如此地步。”她说道。
却听到陆承劭哼了一声:“定县只怕更糟,只不过表面还算平静。”
“能让你当着众人的面强掠百姓,确实挺糟的。”盛柠低声嘀咕。
陆承劭眼眸一暗,压着她的脖子迫使她靠近:“我早告诉过你,别试图同我作对。”
盛柠心抖了一下,忐忑地望向他。
也许是今日陆承劭偶然展现出的温柔迷惑了她的心智,竟让她忘了二人之间的关系。
他们可不是夫妻,而是高高在上的将军和被权势所迫委身于他人的百姓。
这样一想,陆承劭和那些令人厌恶的官员又有多大的区别呢?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他来这里只不过也是权力相逐导致的狗咬狗的一环罢了。
盛柠轻轻拂去他的胳膊,想要退开,却被他不由分说地抱起,向浴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