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岱此人的名气也许在后世并不如甘宁、周泰等虎臣响亮,但绝对算得上劳苦功高的东吴重臣。其平定交州,威名远扬,使得东南亚许多小国纷纷朝贡东吴,功绩足以媲美东汉班超,载入史册。他清明守正,廉洁奉公的品质也让许多吴国君臣大为敬重。
看到吕岱一把年纪还在阵前如此拼命,关索也不由得肃然起敬。眼下吕岱已经大大激起了东吴将士的斗志,蛮军就算要将其击败,自身亦会损失惨重。
只不过,关索还留有后手!
这个时候,留镇潭中城内的薛综也带着最后的三百吴兵弓箭手冲杀出来,打算集中所有兵力,一举击败蛮军。
可令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杀啊!!!”
猛然间,一路军马忽然绕过潭中城,从吴军背后杀出,数以千计,人人呐喊,奋勇当先。
“这,这是哪里来的军马?”薛综、戴良,乃至吕岱皆是大惊失色,甚至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就连甘醴也是一头雾水,只是从远处望去,这伙人的装扮并非汉人,竟也是夷人。
“杀吴人!杀吴人!”
待到这路新来蛮军临近之时,吴军方才听清楚他们口中所说,瞬间知道他们来者不善,顿时惊恐不已。为首一员蛮将,策马在前,并高声指挥道:“放箭,射杀敌军!”
在那员蛮将的带领下,蛮军阵中箭矢齐发,薛综与那三百吴兵当先遭殃,接二连三的有人中箭倒下。薛综急令士卒放箭还击,但是这路新来蛮军足有两千人,人数差距悬殊,薛综根本无能为力。戴良见薛综情况危急,也急忙撇了甘醴,前去救援。
“可恶啊!为何又有蛮夷杀到!”吕岱本来都将率兵冲到敌军阵前,却远远往见西路吴军遭遇强敌,顿时气得嚼齿出血。这样一来,蛮军的人数更胜一筹,吴军的胜算也越发渺茫。
就在吕岱犹豫之际,关索在阵中看准机会,搭上箭,拉满弓,对着吕岱一箭射去。此刻夕阳尚未落山,天色也未昏暗,吕岱只觉得眼前一花,右手本能地将缰绳一提,胯下坐骑立马减速刹车,并高高立起。箭矢直插入战马的脖颈,那马吃痛,扑地翻到在地,把吕岱一并掀了下来。
“使君!”吕岱身旁的亲兵与将士急忙上前相救。而关索看到吕岱落马后,也重新提起了大砍刀!
“诸位,时机已到!随本王一同痛击吴军!放箭!”
伴随着关索的咆哮,蛮兵们纷纷丢下盾牌,先全部拿起弓弩,乱箭齐发,冲在最前面的几排吴兵纷纷倒下。加上吕岱坠马,吴军冲锋的势头很快便被遏制了。
“杀!!!”
关索一声令下,当先出战,步行冲入吴军阵中,大砍刀上下翻飞,口中咆哮连连。吴兵既挡不住关索刚猛的刀法,又被关索骇人的妆容震慑住,转眼便被砍翻十余人。关索杀得兴起,双手奋力抡动大刀,脚下不停转动,宛如车轮一般,但见银光闪烁,关索身旁的吴军将士,皆是血肉横飞,命丧当场。
蛮兵们被关索的悍勇大大激发斗志,皆呐喊着与吴军拼杀,熊哲等南中精锐皆是奋勇鏖战。而甘醴见识了关索的武艺后,也是惊为天人。想来这便是关索说的时机已到,他也立刻带领本部五百交州兵,配合关索进攻吕岱的侧翼,虽然不敢拼死向前,但也努力摇旗呐喊,壮大声势,分散吴军的注意力。
而吕岱落马后,虽然不曾摔伤,但六十七岁的年纪挨了这一下,也着实不好受。他重新找了一匹战马骑上,很快便看到关索带着蛮兵在吴军阵中大杀特杀,尤其是关索本人,更是无人可挡。
甚至连甘醴这种手下败将也敢领兵进攻吴军侧翼,分散吴军的注意力。吕岱顿时气得大吼一声:“拿我弓来,我要亲手射死这个蛮贼!”
眼下戴良与薛综被另一路蛮军所攻,情况危急,自己这路吴军也已抵挡不住敌军攻势,唯一能够翻盘的机会,便是擒贼先擒王,只要射死关索,一定能重创蛮军士气。
然而,关索在身旁吴兵被自己杀散之后,便开始留意吕岱的位置。他瞥见吕岱从士卒手中接过弓箭后,便知其意图。他飞快的用脚尖往地上一钩,一把环首刀顷刻弹起,落在了关索的左手上。
两只手快速换了一下刀,关索抡动右臂,向着吕岱全力掷出手中的环首刀。
而吕岱正准备张弓搭箭,瞄准关索之时,眼前又是一花,他便急忙用角弓格挡。只听“咔”地一声响,吕岱手中的角弓瞬间被砍断,那环首刀余势不减,继续向前飞去,插进了吕岱的右肩上,痛地吕岱几乎再次坠马。
“哪里走!”
就在吕岱与身边亲兵一阵忙乱之时,关索已经骑上奔云,率兵直冲吕岱而去。形势危急,吕岱身前的所有将士皆一同上前,不顾性命地阻击蛮军。
“挡我者死!”关索在马上奋力挥舞大刀,左右乱劈乱刺,刀锋所到之处,敌兵尽皆披靡。加上蛮兵士气大振,转眼便杀死无数吴兵。看到这一幕后,吕岱不由得心如刀绞,可他右肩剧痛,几无战力,想要挺矛上前,也只能白白添乱。谷韠
随着关索不断突入,吕岱的亲兵们也已经杀上前去,口中并不断高呼:“使君快走!”
“气煞我也!”最终,吕岱气得仰天嘶吼一句,唯有不甘的调转马头,想要往西面突围而去。
“妄想!!!”
战场厮杀绝不留情,关索岂能让吕岱这样的重臣轻易逃脱,只见他快速格挡住左侧劈来的一刀,然后左手电光般一抓,直接抓住那名吴兵的右手腕。在关索强大的握力面前,那吴兵瞬间痛地嗷嗷乱叫,手中的刀也落在了地上。
关索右手单提大刀,又飞快地向右前方一刺,一名正想向他挥刀的吴兵瞬间被他刺入胸膛。紧接着,关索右脚猛地一踢马腹,奔云立刻全速冲刺,对着眼前的吴兵连撞带踩。关索则是一手一个吴兵,将拦路的敌人尽皆撞开,一人一马直冲吕岱而去。
吕岱本来就没有离关索太远,加上肩上剧痛,难以驾马快速离去,转眼就让关索冲到身后。看到关索不可阻挡地杀到,吕岱自知难以逃走,所幸把心一横,双手紧紧握住长矛,用尽全的力气,转回身,怒吼着刺向了关索。
“老夫与你拼了!”
然而关索眼疾手快,左手快速松开那个被他拖行地几乎晕死的吴兵,然后向前狠狠一抓,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吕岱刺来的长矛。
感受到长矛上传来的力道时,关索也觉得虎口发麻,忍不住感慨道:“吕岱年迈负伤尚且如此奋勇,真不逊古之廉颇!”
由于吕岱刚刚一击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力气,此刻的他已是气喘吁吁。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关索竟如此了得,空手便接住了自己的攻击。关索只一用力,就把吕岱拉下马来,后面的蛮兵急忙上前,将吕岱死死按住。
吕岱被擒,吴军瞬间士气大衰,关索与甘醴继续率兵冲杀,很快便把吴军杀得大败而逃,两千吴兵死伤近半。而另一路吴军同样惨败,吴将戴良被乱箭射死,唯有薛综率领不到四百人,往南逃走。只因吴人畏惧蛮夷野性凶残,奔逃之中竟无一人主动投降,只求侥幸得免,也有许多受了伤跑不快的,被追击蛮兵放箭射杀。
由于蛮兵没有多少骑兵,关索便不让将士太远追击,他让甘醴速进潭中城安抚军民,然后与廖立、葛宪碰面,庆贺大败吴军。原来关索下午启程前往潭中时,留下了一些木筏给廖立。廖立带上这些木筏,来到与关索相隔数里,位于东北方向的潭水河畔,命军士分批渡河。只因潭中城东北方向不远处便是驾鹤山,难以从城墙上观察到山的背后发生了些什么。廖立正是趁着吴军把注意力放在关索身上的时候,通过这个死角,绕到了吴军身后,发起突袭。
很快,蛮兵押着肩膀负伤的吕岱走上前来。看到廖立也是一副蛮夷打扮,吕岱顿时疑惑地叫道:“你等又是什么人?”
“我乃潕溪番王巴天逵之兄巴天通,今奉番王之命前来交州!”廖立呵呵笑道,也用起自己的假身份。这些也都是从沙摩柯那里得知的有用情报。
“潕溪蛮夷?”吕岱也听过巴天逵兄弟的名字,顿时万分惊怒,“莫非你等也要与我东吴为敌吗?”
“我家番王与萨番王往日颇有交情,共同抵御沙摩柯那匹夫。”廖立徐徐说道,“只因萨番王要助士徽,故而巴番王愿助一臂之力!”
“哼!只怕巴家番王是看中交州的钱粮生口了吧!”关索却是冷笑一声,他早已和廖立串好了台词。
“呵呵!萨番王何必明说!”廖立捋须笑道,“沙摩柯有蜀人相助,我等若要早日壮大,劳力自是越多越好。”
所谓生口,多指奴隶等廉价劳动力,汉末三国多以贫穷百姓为主,当然也有汉人抓异族,异族抓汉人当生口的案例。至少在吕岱看来,巴天逵所在的潕溪离交州极近,想要浑水摸鱼虏获些交州人口,也是合情合理。
一想到自己过于小看蛮夷,以至惨败,吕岱顿时懊悔地瞪着关索:“原来你等早已联手!你也早有伏兵于后!”
“你这老翁虽是一把年纪,但也十分聪明,更有骨气!本王很是欣赏!”关索发自内心地称赞道,“今日被擒,还有何话要说?”
吕岱惨笑一声,随即扬起高傲的白头:“我吕岱既不能为主杀尽贼寇,克复失地,岂能苟且偷生?唯有一死而已!可速杀我!”
吕岱说完,毫不犹豫地将身体往东面一转。此举乃是孙权与吴地皆在江东,吕岱身为吴臣,必须面东而死。
“如此,便请萨番王送吕岱一程吧!”廖立则是高声说道,言语之中并无一丝怜悯之请。
此番汉军以五溪蛮夷之名来到交州,为了事情保密与震怖江东,所有俘虏的东吴臣子都要毫不留情地处死,就算是有人想归顺,也不能收为己用。从某种角度来说,着实有些残忍。
关索并不是不明白这一点,只是作为对吕岱的敬重,他亲自从蛮兵手中接过一把环首刀,缓缓走向了吕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