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口,他冷不防叫怀里的小醉鬼板正了脸,两手捧着他的下颌,迷瞪瞪又笑起来。
沈铎。他叫他的名字,声音软得不像话。
沈家老三四下扫了一眼,才咬牙切齿回应他,我在。
沈哥哥。小醉鬼又叫。
……乖乖。沈家老三抵着鼻尖问他,喝了什么,嗯?
小醉鬼笑得狡黠,但又像同他分享秘密一样认真说,喝了很好喝的东西呀。
你之前也喝过的,他咕哝说,你亲我,你亲我一下就知道啦。
知不知道自己说什么呢这是?!沈家老三喉头更紧了。
他和这小醉鬼脸对脸瞧人。一米九的大高个儿,肩背手臂僵硬得像个木头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什么妖精下了咒,好半晌了,单是瞪着一双黑沉的眼,整个人却连动都不敢动,只等到角落里传来一声闷笑,他才陡然打了个激灵,一掌摁住小醉鬼的后脑,压着火气,一声不吭便急匆匆把人带走了。
偌大的包厢,装醉的清醒了,真喝大了的也叫这尊阎罗吓得不轻,见他出去了,十来号人面面相觑,随后才赶忙将倒霉的蒋家少公子扶了起来。挨了不轻的打呢,在场的姑娘心疼得不得了,可破了嘴角的蒋家少公子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管龇牙咧嘴吃吃笑。
没正经的,他的女伴娇嗔,笑什么呢。
笑什么,蒋家少公子靠着沙发仰头眯了眼睛。还能笑什么,笑一个装模作样的假正经,明明多的是放浪形骸的劣迹,可平日里还非得强迫自己节制得像个不沾花柳的正人君子,真真虚伪得叫人看不过眼。
忍什么呢,迟早有一天他得知道他怀里那小醉鬼的厉害。
第76章番外十四
有一年冬季,我陪汤靖远去北欧参加了一场由当地华人商会举办的酒宴。
被他点名随行我并不觉得意外,甚至连我那位主管秘书室的上司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我和汤靖远是典型的权色交易关系,我是他众多床伴之一,从澳洲高校毕业后的第一年便以生活助理的身份入职汤氏,自此陪伴他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五年里他换过的情人多如流水,但不知为何我却能一直留在他身边,尽管事业上毫无起色,乃至称得上前途渺茫,可他给予我的钱财已然供我无忧无虑度过下半生。
其实同他另外那些花枝招展的伴侣相比,我的样貌未必算得上出众,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会疑惑他当初到底是搭错了哪根筋才会看上一个因为失恋而在酒吧里默默痛哭的愣头青。我私下猜测过,也尝试在床事酣畅之后询问他,但他从来不肯说实话,只笑着来亲我的眼睛。
探究根源的蠢事我只做过一次就作罢了。他是金主,是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上花钱养我的那个人,即便他有所偏爱,可我也不能恃宠而骄跨越我们之间那道红线。
并非我自视甚高,汤靖远的确很偏爱我。在必须履行的性事需求之外,这些年他像正常的情侣一样带我去过很多地方,亦满足过我各种各样的心愿。我们曾经深夜开着跑车沿加州海岸一路狂奔,隔天清早又越过整个大洋去欧洲等待极光,又或者因为心血来潮而花上一个月的时间在南非大草原上随同动物迁徙,旷野日落的那一刻他低头吻我,我至今都忘不掉那种耳边只有疯狂心跳声的感觉。
抛开真心而言,他是一个尽职的、充满魅力的完美情人,我一度以为他待所有的枕边过客都是这样千金博一笑的温柔,但我的直属上司曾经私下告诉我并非如此。她说汤靖远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奉承他的人多的是,被处理过的床伴也多的是,然而能让他像疯了一样满世界陪跑的目前还只有我一个。
当时她有点喝上头了,我也半醉,想了想,不惜腆着脸说,大概是因为我比较乖。
吧台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她像是听见什么不得了的话一样怔楞,随即又眯着眼凑上前来瞧我,仿佛想要打开我的头盖骨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鬼东西才能让我这般大言不惭。
她盯着我看了半晌,最后无缘无故笑起来,说,对,可能就是因为你比较乖。
他好不容易换到一个喜欢的,你要听话呀。她又说。
我往杯子里倒酒,醉醺醺地跟她碰杯。
当然了。我也朝她笑。
她当汤氏的首席秘书已经将近七年,能在这个直面诸多难题的职位上坚持那样久,作为下属自然要将她的话奉作金玉良言。被偏爱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呢,我也不大想知道,汤靖远那样体贴入微,我只要比任何人都乖,都听话就够了。
北欧的行程前后为期三天,根据商会的安排,前两天酒店里会有几场小型会议介绍近年当地一些发展态势良好的中资企业,会议之余宾客们可以自由活动,最后一天则是正式酒宴,增进感情,也方便有合作意向的客人借此广结良缘。
下榻的酒店在斯德哥尔摩市中心,推开高层的窗户就能望见远处灰蒙天空下泊满船只的海港。因为工作的缘故,我早前来过几趟欧洲,但除了极光之外几乎不抱任何兴趣。这里的天气实在太寒冷了,即便入夜时港湾里的游船会亮起宝石般璀璨迷离的灯光,街道上的集市也热闹,我还是恨不得一天到晚都窝在暖气充盈的酒店房间里不动分毫。
但显然我不能这么做。
我的身份是汤靖远的生活助理,正式场合中偶尔也会充当他的法语翻译——这是我在陪床之外傍身的另一项专业技能,不过我之前见过汤靖远跟法国佬打交道,他的商务法语并不比我来得差,我姑且当他眼红我太清闲,所以才想方设法要我上场陪聊。
刚抵达斯德哥尔摩的头一个白天我们都在跟形形色色的生意人见面,涉及的营生也花样繁多。汤氏一直致力于拓展海外版图,我也清楚汤靖远在感情之外的理性与严苛,因此即便疲惫也不敢有所松懈。大抵是表现不错,会议结束后他终于没有再为难人,甚至还慷慨地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来安抚退场后兴致不高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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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醒之后,很多事情都会失去宣之于口的必要。
结束缠绵他抱着我去浴室泡了澡,再出来时已经是深夜了。入睡前我们循例闲聊,他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拍着我的背,有一搭没一搭回忆他当年旅居斯德哥尔摩的生活。那会儿他每周末都会搭乘轮渡去赫尔辛基或者奥兰群岛,漫无目的游走,有时捧着一杯咖啡就能和集市里的小摊贩聊上两三个小时。
我惊讶于他竟然拥有过那样漫长的闲暇时光,但他闻言低笑,说,心肝,那都是十七八岁的事情了。
十七八岁的汤靖远么。我抬眼瞧他,他顺势亲昵地抵住了我的鼻尖,摩挲间逐渐灼热的气息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