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整洁,绿树枝头的嫩芽一般青葱水灵。
年少的宁家小少爷还对谁动过心呢,大约只有一个沈铎了。
他是他亲手养大的小孩儿,怎么会不喜欢他。在关于他的一切事情上沈铎都不会怀疑自己,哪怕是被迫出国那几年,他也笃定他的小孩儿不会将感情剖分给任何人。
但现在,沈家老三的念头动摇了。
从赌场回来之后,他一直在想赌桌上见到的那个男人。但凡光明正大在外活动的,要打听来历并非难事,可沈家老三穷尽手段想知道的不止是他的家世名姓,他对这些不感兴趣,叫他满腹怒火的是宁予桐的态度——他待他实在是太亲昵了,会对他笑,也敢在人前毫无顾忌地冲他发脾气,甚至还可以接受他刻意为之的吻,这桩桩件件都让沈家老三无法忍受。
老太太的意愿是一码事儿,说归说,他总不能真的就这样不要他。
他和汤家的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在哪个地方,又因什么缘故才走近了,沈铎烦躁不已却又无从知晓,最后还是打来电话询问他是否睡下的发小提供了一点头绪。
他在手机那头试探,问他还记不记得宁家小少爷被下过药。
沈家老三起初觉得这个问题荒谬至极,但随后他很快反应过来,并且差点儿因此和发小翻脸。
他的发小也不客气,隔着手机,声音都要掀翻房梁:“沈三儿!你是离了婚,可没连脑子也不要了吧?我怎么可能知道他有没有被碰过?!是,你是叫我看着他,我也派手下跟了,但也总要让他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他又不是在坐牢!……什么?宁予杭怎么狠得下心赶他走?你问我我问谁去,你那时不也狠得下心去美国吗?!”
哄不回人还有功夫算旧账,他的发小简直要气疯:“我不知道会所不是好地方吗?不知道包厢里头都他妈什么勾当吗?我劝了,刚去就劝,可你清楚的,那小孩儿的脾气犟得跟你一模一样,我就是五花大绑都绑不回来!再说了,你想他被碰过之后怎么做?到我跟前儿来哭啊,还是把人杀了刮了?真要这么在乎,你当初干嘛不自己问他?……不是,我怎么偏帮外人了?给他下药是不对,是卑鄙,可我看他也没计较啊?那姓汤的现在哄他哄得恐怕比你都要服帖了吧?!”
“沈三儿,我最后再说一遍,我不能一天到晚帮你看着他!老太太逼他是一层,你要是继续对他下手这么狠,就他妈等着下半辈子守活寡吧!”
秦少董怒气冲冲摔了电话。
大半夜的,沈家的外宅却不清净,当值的老仆役快要被楼上传来的巨大声响吓坏。大抵是卧房摆设一类的物件被接连砸到地上,整座宅子本来就冰冷阴森得像个荒屋,这么一响,便更加叫人感到可怕了。
第40章牡丹花下死
刚歇了一场雨,傍晚五点多钟的光景,日头将沉,天际浸没着缱绻的暗紫色。高楼林立的商务区,大厦顶层,汤家大公子正垂着眼睛将一缕头发卷在指间把玩。
空气中有茶香,他的助理送完文件便蹑手蹑脚退出去了。办公室里静得很,又因着怀里的小孩儿睡熟的缘故没有开灯,夕阳余晖洒进来,汤靖远借着外头幽微的光线打量他。
这小孩儿睡着的时候总显得乖巧无比,脸庞的轮廓分外温柔,鼻翼随着呼吸微动,偶尔还会无意识呓语一两声。汤靖远想将披在他肩头上的毯子拉高,但一只手抬在半空好半天也没寻着合适的时机,最终还是落在了他的发梢上。
这小孩儿不容易睡着,往往睡着了也浅眠,不用外人打扰自己就能惊醒——这是汤靖远近来频繁陪他睡觉后得出来的结论,自从他们在赌场遇到沈氏那位当家之后,宁予桐的情绪便越来越不好,那天在车里汤靖远就没能哄住他,约好的一顿晚饭也因此取消了,一路上他都沉默着,直到下了车那张脸还是苍白的,汤靖远还未同他道别,他便径自往家里走去了,着急得像只慌不择路的幼兽,不知在躲避什么。
汤靖远为这事儿低气压了好几天,公司里的心腹难得见到一贯城府高深的老板这样咄咄逼人,一时间行事愈发谨慎小心,生怕这桩生意谈不成便要触霉头。
好在他失态的时间并不长,当宁家小少爷又到公司来找他的时候,他便又是那个随和儒雅的汤家大公子。只是他们出门的次数明显变少了,这小孩儿似乎又对周遭的一切失去了兴趣,汤靖远带他去吃点心时也总是出神,再精巧的小玩意儿都不能入眼,有次汤靖远叫家里阿姨煮了牛奶粥,端着喂了,他才勉强吃进半碗的量。
他的胃口在短时间内跟着自身的情绪一道变差了,睡眠亦然。不愿外出的原因一半是全无兴致,另外一半,则是他精神状态实在不好——懒怠恹恹,眼下的乌青越来越明显,整日里见了汤靖远就往他怀里钻,格外的缠人,招得汤靖远不得已亲自给他当床垫,拿毯子将人严严实实裹了,像条春卷似的抱着,一手看文件,一手还得替他拍背催眠。
他大约在午后三点多钟过来,一睡便能睡到晚上七八点,随后又回家去陪他母亲。
汤靖远其实不大乐意见他这么晨昏颠倒的睡,他更喜欢他会说话会生气也会开怀大笑的样子。有时候他也怀疑这小孩儿夜里可能根本就没合过眼,但至于为什么在家里都休息不好,他实在是问不得——他们之间这份脆弱的关系没有根基,之所以会存在,不过是因为宁家小少爷依凭心意维系,倘若汤靖远擅自越线,他是随时都可以结束的。
汤靖远不希望看到这种结果,至少在正事儿还没办成之前,他珍惜这个小孩儿为数不多的信任,即使他还年轻,也并非全数给予,可他的依赖却真切得叫人不忍辜负。
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睡着,但汤靖远又仔细看了一会儿,总觉得他格外不对劲儿。往常来了还能说上话,好声好气再喂几口点心也是肯吃的,只有今天,一进门就不搭话,抱膝坐在沙发上出神,等到汤靖远处理完事情去看他,抬头时眼里似乎还有水光,但只一瞬又消失了。
汤靖远想板着他的脸看清楚,却被他早一步贴近了,连动都动不得。
昨儿个走之前还没这么低落,到底是谁来招惹他了。
汤靖远想到赌场里那个男人,或者说是这小孩儿的青梅竹马,许是真的做了过分至极的事情才能叫他记恨到现在。但说是记恨,汤靖远又感觉不到他哪里恨他,形容得再准确一些,反倒更像兔子见了狼似的害怕,对他的抗拒完全出自身体的本能。
他还真是他的心结。
汤靖远动作轻缓地撩开他颊边的碎发,懒得再往细处想。总归不是什么好货色就对了,这小孩儿没遇到他之前分明活得肆意又潇洒,即便他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