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我就是在骗你。”陆渊澄像是察觉不到瞿川的骤然僵硬,一字一句把语言化为刀刃,刺向面前的人:
“你知道吗,第一眼,我就看出你不喜欢我。”
“我也不想的,但能怎么办,从小我就一直在做一件同样的事:让讨厌我的人喜欢上我。”
瞿川讷讷的,“什么意思……”
“听不懂吗?”
陆渊澄好整以暇地解释,“因为你讨厌我,所以你喜欢我。”
因为我要你喜欢我,所以我装作喜欢上了你。
“你他妈到底在说什么!”瞿川再也控制不住力道,死死抓着陆渊澄的手,“停,你先打住,等你情绪好一点了我们再说话……”
“我很好。”
陆渊澄打断,“我很正常,没有问题。”
“你喜欢的只是我这张脸吧,瞿川。”他勾了勾唇,“靠皮相得来的喜欢能维持多久?趁着你还没厌,不再抓紧碰一碰吗?”
说着,陆渊澄带着瞿川的手顺着胸膛向下,经由狂乱的心跳,最后向着不可触碰的地方而去。
“你疯了?!”
瞿川用力挣开,又扑上来想要抱住他,“不说了,我们不说了好不好?陆渊澄,我们不说这些了……”
他像甩都甩不掉的牛皮糖,严丝合缝钻进陆渊澄怀里,他抖得太剧烈,陆渊澄不可能察觉不到。
可是陆渊澄仍然喋喋不休地说着恶毒的话,“……我要让讨厌我的人喜欢我,我根本不想看什么狗屁日出,我也不喜欢那张照片,但我就是那么做了,因为我要让你……”
喜欢我。
虚假地,喜欢上一个虚假的我。
客厅海豹的悲鸣戛然而止,陆渊澄闭上眼,凝固成一尊怀抱被浇铸成爱人的形状的石像。
“我他妈有病,瞿川。离我远点。我半夜发疯会用玻璃割你手腕的。”
夜幕低垂,陆渊澄独自一人回到客厅。
纪录片自动切换到下一集,进度条过半,帝企鹅聒噪地求着偶,吱吱呀呀的,吵得头痛。
他蜷缩回原位,像没人来过。
第六十章上天有灵
江入松一直在等瞿川的消息,她睡不着,索性爬起来把饼烙好。
正在把袋子抽成真空的时候消息终于来了。
【瞿川流不息】:我需要听实话,他到底怎么了?
其实中考完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江入松都以为陆渊澄已经好了。
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他不想死,所以才能被救回来。
陆渊澄跳海的事江入松和她妈妈一起瞒了很久,原因无他,陆渊澄说不想侯雯知道,那她们就保守这个秘密。
好在侯雯当时忙得见不到人,没多久就出了国。
陆渊澄表现得也很正常,她们一度以为那个浑身湿透的少年只是一个幻象。
可后来陆渊澄读高三,侯雯回国了。
那段时间的陆渊澄就像是变了一个人,阴郁,敏感,因为别人无心的几个单词大发脾气。
侯雯觉得不可理喻,陆渊澄过着优渥的生活,做着所有规则内被允许的事,她开始怀疑陆渊澄是因为这些年的忽视跟她唱反调。
“我以为你是成年人了,成年人不会用这样的方式引起别人注意。”她说。
陆渊澄嗤笑一声,摔门走了。
再回来时他怀里抱着只猫。
猫后腿瘸了,浑身湿透,和陆渊澄一起滴滴答答地往下淌着水,落到深色地毯上没来得及洇出血色就消失无踪。
这只猫受了伤,陆渊澄也是。
这些侯雯都没有察觉。
他说他想养这只猫。
“离高考还有几天?”侯雯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不养。”
“我要养。我可以平衡学业和生活,如你所说,我已经是个成年人……”
“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陆渊澄闭了嘴,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看着她,眼里带着乞求。
这是侯雯回国后,陆渊澄第一次露出服软的迹象。
侯雯手指颤了颤,不为所动。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那只小猫安静地窝在陆渊澄心口,受伤的后腿不时抽搐一下。
陆渊澄沙哑地开口:“我需要一个理由。”
“理由?”
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侯雯气得笑出声来,“你现在的状态不正常,这个理由够了吗?”
为了一只猫服软,为了一个畜生顶嘴。
站在玄关面色青白的这个人根本不像她儿子,倒像一只水鬼。
侯雯突然觉得有些冷,站了起来,“把猫放到楼下。”
陆渊澄转身出了门。
然而一直等到侯雯在厨房煮好姜汤他都没有回来,侯雯下了楼,在小区花园亭子里找到了人。
“你到底在倔什么?”侯雯也湿透了,冲上去抓着陆渊澄的衣领,“跟我回去!”
手下的触感不对,一声微弱的猫叫,她这才发现陆渊澄卫衣下仍藏着那只猫,湿漉漉的鼻头从她手背上蹭过去,激起毛骨悚然的触感。
“喵嗷!”
一声短促的猫叫,怀里一空,陆渊澄只来得及捕捉到地上溅起的水花,再看过去的时候猫已经消失了,凭空消弭在夜色里。
他慢慢移动视线,连绵的雨幕里,大脑先一步替耳朵解析了侯雯的唇形:
回、去。
瞿川定定地看着手机。
他开了免提,江入松觉得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直接拨来了电话。
“猫……后来找到了吗?”
江入松没想到他第一句问的是这个,愣了愣。
“怎么了?”
瞿川执拗地问,“那只流浪猫,找到了吗?”
“没有。”
心坠到低谷,瞿川喉头像堵住了,说不出话。
江入松问:“怎么了?”
瞿川摇头,他只是觉得陆渊澄会很伤心。
被打会伤心,被忽视会伤心,不被爱会伤心,但最让陆渊澄伤心的一定是那只被扔出去的猫。
他都把它捂热了。
“从那以后姨姨和我哥的关系就越来越差,这次打架也是因为猫。”
江入松顿了顿,小声问,“瞿川,你还在吗?”
“嗯。”瞿川在想事情,“怎么了?”
“你……”
对面停顿了很久,“现在怎么看我哥?”
“什么怎么看?用眼睛看呗。”
“不是在跟你开玩笑,”江入松急了,“我哥发起疯来说话就会很难听,他不是故意的。”
瞿川想了想,“是挺难听的。”
隔着十万八千里的江入松站在厨房里捏着块饼都快哭了,无力道,“你别生他气,他只是……”
瞿川打断她。
“但我想他应该不会跟每个讨厌他的人都接吻吧。”
江入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