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凌云在次日清晨,便带着人包围了一座民宅,他们去得人不多,但个个手里都拿着火把,明晃晃的光亮和密密麻麻得到脚步声,愣是把隔壁院子里的人家吵醒。
那户人家的女主人,小心翼翼的打开一条门缝,原本是想瞧瞧,外头发生了什么,别是走了水,却不想前脚刚开门,后脚便瞧见了一群身穿铠甲的士兵快步走了过去。
女人被吓得赶紧关上了门,捂着狂跳的心口躲在角落里不敢吭声。
大约等了有一刻钟,都没有人来敲门,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打开了房门的一条小缝,她便借着这一点点的小缝瞧着外头。
外头人多,瞧不清楚是个什么情况,就在她准备关上门的时候,突然从隔壁得民宅里出来几个人,紧随其后的,便是一张盖着白布的担架。
就在女人怀疑那个担架上得人,是她家那个不讲理的邻居时,那个担架一个晃动,一只手背带着伤疤的手突然从担架上垂落下来。
女人赶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自己不小心发出了声音,最后惹来横祸,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死了?”一双军靴缓缓靠近担架,女人的手白皙干净,径直掀开了白色布帛,男人黑青的人瞬间显露出来。
女人赶忙关上门,那就是她家那个在白天得罪那位小将军的邻居。
“嗯,赶来的时候,已经断气了!”一旁的春玉瞥了一眼那扇突然关上的门,然后压低声音说道,“仵作已经看过了,说是肠穿烂肚,死相极惨,多半是喝了那不干净的生水,肚子里长虫子了!”
“裘大人不是下过公告,告诫百姓不得喝生水吗?”颜凌云觉得春玉说的有些严重了,对着她眨了眨眼。
“这些老百姓可不会听,只觉得我们是哄骗他们烧水,好让他们买柴火烧水!”春玉冷哼一声,“这人啊,自己找死,咱们可拦不住!”
颜凌云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
即便隔着一扇门,颜凌云也可以清晰得察觉到,来自他们内心深处的恐惧。
“好言难劝想死的鬼,可偏偏这人死就死了,还得给他收尸!”春玉故意扬长了声调,“还要担心他会不会传染给别人,到时候引发疫病,整个城镇的人都要给他陪葬!”
“派人把这一圈都给我监视起来,如果有人出现身体不适,第一时间上报。”颜凌云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后便要往外走。
“那他怎么处理?”
“一把火烧了吧!”
颜凌云说完这番话,便带着人迅速离开。
他们来的快,走的也快,如果不是刚才耳边的声音还在回响,女人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再三确定外面的人都走光了以后,她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出去。
如今的天色已经微亮,她站在空无一人的小巷里,看着隔壁屋子大开着房门。
睡到一半发现妻子不见了的丈夫起来寻人,一出门就看到了跌坐在地上满脸惶恐的妻子。
“你这是怎么了?”男人上前,余光却撇到隔壁屋子里头地上的血迹。
浓郁的血腥味伴随着一股腐烂的恶臭从屋子里传出来,他下意识的抬头看过去,却发现屋子里有一坨看起来像是肠子的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是肠子,是人的肠子,方才那官兵说,说他肠穿烂肚,肚子都被虫子咬干净了,原来,原来都是真的。”女子被吓得大哭。
男人不明就里,只得抓着她一直盘问:“什么官兵,什么真的?你不要只知道哭呀,隔壁的人去哪了?”
“死了……都死了……”
天还没亮透,有人因为喝生水,肠穿烂肚而死的消息不胫而走。
裘杰得了消息,火急火燎的赶来,却瞧见了传言中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正坐在聂玉成的屋子里吃烧鸡。
“他,他,他不是死了吗?”裘杰看着男人,满脸错愕。
“外头的谣言,大人不必相信。”聂玉成笑了笑,“不过多亏了他,想必日后就不会有那么多胆子大的人去喝生水了!”
裘杰满脸困惑,还想追问的时候却突然反应过来:“这谣言莫不是你传出去的?”
“大人的公告张贴了那么多日没有什么用,那些百姓依旧我行我素,吃喝拉撒全在那条护城河里,平日里也就算了,如今水患,谁知道那条河里会不会有什么脏东西?”聂玉成轻笑,“如今这谣言一出,只怕也没有人敢再去喝那些生水!”
裘杰恍然:“可是殿下的主意?”
“是我们将军的意思!”聂玉成笑,“殿下高风亮节,可做不出来这样子的事情。”
“不论什么主意好用才是真道理。”裘杰看向男人,随后说道,“这些日子你就给我乖乖的待在府衙里面,你在这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你要是出去让这件事情穿了帮,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是是是,我哪里敢啊,那颜将军动起手来简直就是阎王现世,我又不是不想活了。”男人皱了皱鼻子,低头吃东西,不敢再说什么。
喝生水的事情,就这么不动声色的处理掉了。
虽然期间也有人怀疑,那人的死并不是所谓的喝生水,而是因为得罪了颜凌云,被他给害死了。
可到底人家是从汴京城来赈灾的将军,身后更是有大氏族之称,旁人就是怀疑有这个事情也不敢真的跑到她面前去质问。
便只能默认是喝了生水,才导致这个男人肠穿烂肚而死。
封薇兰开道开了两日,他连着两天没有洗漱过,满身的狼狈,还没进门就在外头遇到了那些百姓的指指点点。
他满脸莫名,低头去问,可那几个普通百姓却吓得落荒而逃,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他们,到时候丢了自己的小命。
“不是,我辛辛苦苦在外面挖了两天的山,一回来这些人就这么对我。”封薇兰看着那落荒而逃的几个人,只觉得心口憋闷的厉害。
“外头有谣言,说……”京墨话说到一半有些犹豫。
“说什么?”
“说从汴京城来得几个大官,一个比一个难缠都不能得罪,一个不小心就会人头落地,到时候有冤都不能伸,只能自己打落牙齿和血吞!”京墨快速说完谣言,随后立刻低下头。
封薇兰当场就被气笑:“说的那几个大官,不会就是说我们几个吧?”
京墨抿着嘴没吭声。
“说的就是我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来的颜凌云,远远的就听到了封薇兰的话。
封薇兰听到声音猛的回过头去,然后满脸愕然的看着颜凌云:“不是,我这就去挖了两天的山,怎么一回来就成了草菅人命的大官了?”
“他们以为我杀了那个跟我较劲的普通人!”颜凌云耸了耸肩,满脸的不在乎,“草菅人命也挺好的呀,起码知道我们不好惹,乖乖听话,这些日子闹事的人都少了!”
封薇兰听着颜凌云的话,都不由得张大了嘴:“什么叫做草菅人命挺好的?颜凌云,你是不要官声了吗?”
“我一个武将,要什么官声?”颜凌云挑眉,“行了,你这么激动干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官职呢!”
“我,我……颜凌云,你侮辱我!”封薇兰立刻就急了,“我只是不稀罕要官职!”
“我知道!”颜凌云拍了拍的肩膀,随后闻到了他身上的汗臭味,“封薇兰,你都快馊了,有空在这里担心我的官声,不如赶紧去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