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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谢迎压抑着惊惶,跪下去,一一为他穿好,感觉到他扶着自己肩膀的手在微微颤抖。
……
夜里又下起了雪,粒粒似霰,落地成沙。
春在堂灯火辉煌,在夜雪里看着,像是会稽山手中提着的一只巨大灯盏,将方圆几里照得亮如白昼。
门前空地上铺了一层雪沙,都督府的马车停在此处。
李勖才要携着韶音登车,忽听到谢迎从后高声呼唤,“存之!阿纨!”
二人双双驻足回望。
“唉,西线又有败讯传回,阿父一听就坐不住了,连夜就要赶回建康。”谢迎走到近前,有些无奈道。
韶音不由皱眉,“这样寒冷的天气如何能赶路再急也不急在这一夜。”
“阿父的脾气你如何不知莫要劝了,去送送他吧。”
谢太傅意思坚决,李勖和韶音挽留不得,只得由他。
临到城门,谢太傅旧话重提:“存之建康已危在旦夕,不可再耽搁了!”
李勖颔首,神色郑重道:“岳父放心,李勖明白。”
谢太傅点点头,拍着他的肩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转头看向泪眼盈盈的爱女,复又慈爱一笑,“都已经嫁人了,还这样动不动就哭鼻子丢不丢人!”
“阿父怎地这么快就要走……”
韶音抽抽搭搭地牵着他的衣袖不放。
自她婚后,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父亲,从前十几年里,何曾有过这样长的分别。
谢太傅身兼父母,爱女之情更甚常人见她如此不舍,亦湿润了眼眶。
“罢了罢了,就让她上车送我一程,我们父女也有许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
李勖只得应是回头召人备马。
“夜深雪大,一来一回难免耽搁,你就不必送我了。”谢太傅不要他送,“天亮时大约走到钱塘,届时我自会派可靠之人将她送回,你放心。”
李勖略觉不妥,笑道:“深夜左右无事,我也想再送岳父一程。”
“存之”谢太傅忽然沉了脸,“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社稷存亡在此一战,这个时候还是要以军务为重。”
李勖一顿,看着韶音。
她已经扶着谢太傅坐进了马车,正依偎在父亲身旁冲他偷偷做鬼脸。
“你莫送了,有阿父在,还有这么多太傅府的护卫,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
谢太傅的马车碾过雪沙,留下两道蜿蜒的车辙,自辉煌的春在堂一路向着夜色深处延伸,直到消失无踪。
李勖收回视线,沉声吩咐孟晖:“带一队人马远远跟着,务必保护夫人和太傅的安全。”
孟晖领命而去。
马车从深夜行至东方微白。
谢太傅已经靠着车壁打起了瞌睡,韶音便悄悄掀起后帘回望,目之所及,早就不见了灯笼一般的春在堂,满眼尽是天色将明前的幽幽蓝色。
雪粒将山川河流连成了一片无边无向的白色大漠,人行其中,很难辨得清哪里是会稽,哪里是徐州。
韶音莫名有些怅然。
“女大不中留,这才与阿父呆了多久,就开始思念起夫婿了”谢太傅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韶音脸一红,立刻摔了车帘,“看景罢了!”
谢太傅呵呵一笑,“好啊,那便与阿父一道回建康可好”
“好!阿纨永远陪在阿父身边,早晚孝敬您,教您日日开怀,长命百岁!”韶音嘴甜起来,格外哄人
谢太傅受用地听着,忽然扬声吩咐车夫,“走富春,快。”
“您不是说走钱塘么”
韶音有些惊讶,还以为谢太傅仍在打趣。
谢太傅的脸色已经陡然变了。
“阿父!”韶音心里一紧,仍觉得不可思议,“您真要带我回建康这是为何”
谢太傅冷笑一声,“傻孩子你还蒙在鼓里。你那好夫婿,他根本就没打算出兵!”
第94章
“不可能!”
短暂的震惊过后韶音下意识反驳。
马车已调转了方向,行驶的速度明显变快了,前后车轮碾过同一处坑洼,车厢接连颠簸了两回,带着人的心也跟着起伏不定。
“阿父,他没有必要瞒我。”
韶音顺势伏在谢太傅的膝上,试图让他明白,李勖绝不可能骗她。
“您想,就连清丈族中土地僮仆之事他都坦诚相告,出征之事又何必遮掩您不了解他,他虽寡言少语,看着城府颇深,内里实则是个极洒脱磊落之人,向来是言出必行对女儿更是坦荡!我们……我们二人无话不谈,是夫妻亦是知己,他就算有心欺骗阿父,也绝不可能欺骗于我!”
“你才多大年岁,见过几个人,经过多少事,与他相处才多久,就敢在为父面前口口声声说你了解他。”
谢太傅自负善于相人,大半辈子以来,看人从未走眼,可饶是如此,这回也差点就被李勖瞒了过去,足见那年轻人心思之深。
这样的人,又岂是一个涉世未深且一往情深的女儿家能看透的!
谢太傅打心底里发出一声苦笑感慨道:“若非证据确凿,我也不敢相信,他的野心竟已膨胀至此!——谢五,你进来!告诉十七娘,你在府库后的仓屋中发现了谁!”
“回禀太傅、十七娘,小人在仓屋里看见了荆州使者。”
“不可能!荆州使者早就被枭首示众了!”
韶音的反驳声在黎明来临前的山野里显得格外高亢,车厢里听着十分刺耳,连她自己也被吵得皱了眉头。
可是谢五平静而低缓的声音到底还是将她的声嘶力竭盖了过去。
“十七娘容禀,小人已经探听分明,挂在辕门上的尸首只不过是个幌子,真实身份其实是个死囚,只是被人特地换上了荆州的号服而已。而真正的荆州使者吴佾仍好端端地待在会稽,小人亲眼所见,那仓房门口把守之人生了张紫黑脸膛,说话有些口吃,旁边的卒子都称他为褚将军……”
谢五的话一字不落地传入耳中,她先前那句斩钉截铁的“不可能”被车壁拦住,化成了无休无止的回音,在车厢里狼狈乱窜。
就在三日前,问他为何不见来使,他当时正专心致志地修理马掌,闻言便笑着回答说:“我若是见了,不待小郎君起疑心,恐怕岳父大人就头一个坐不住了。”
她信以为真,还埋怨他想的太多。
原来是她想的太少么
记忆中男子熟悉的嗓音与谢五笃定的回禀交织在一处,连同她自己发出的尖锐回音,一起在耳畔混乱嗡鸣。
韶音感到一阵眩晕。
……
雪将黎明前的世界下得婆娑,十来个铠甲侍卫簇拥着一个眉眼深沉的玄袍男子行走在晦暗的天光里,淡蓝色的新雪上印下一行行脚印,围着会稽府库绕了一圈,至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