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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梅二郎一早就醒了,跟爹娘用了早食,不用姐姐催他走路,他就慢慢悠悠地去后院。
小厮来福微微躬着身子问道:“小主子,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大厨房。”
梅二郎吸吸鼻子,跟着香气继续走,走呀走呀,香味越来越浓。走到大厨房门口,放眼望去,梅二郎眼睛锃亮,好多好吃的呀。
厨房管事李氏看到小郎君来了,手里锅铲都来不及放下就跑出来:“哎哟,小郎君怎么来厨房了?这个时辰您该去大小姐院里走路才是。”
梅二郎吸吸鼻子:“李管事,做什么好吃的?”
“正在炒红豆沙呢,晚上做菜要用。”
“给我吃吃。”
“小郎君呀,红豆沙还没炒好,可不能吃,您还是快去西跨院跟您姐姐走路去,晚上您就能吃上了。”
梅二郎不听,他想吃。
来福连忙道:“李管事,咱们少爷就是嘴馋了,您看看有什么合适的塞给少爷一块儿,我这就领着少爷走。”
“给了就走啊,可不许耍赖。”
梅二郎乖乖点头,给吃的他就走。
李氏没法子,去炖锅里捞了一条清炖风干鸡腿来。炖了好几个时辰的风干鸡腿骨酥肉烂,撕开金黄色的皮,露出风干鸡里头石榴色的肉。
等鸡腿不烫手了,梅二郎拿起鸡腿嗷呜就是一大口。
李氏忙道:“小郎君可别站在厨房门口了,您快回去吧。”
来福拉着小主子道:“咱们快走吧,一会儿小姐没见到您,肯定要来找的。”
一路边走边吃,半路就吃完了,来福拿帕子给他擦嘴擦手。
干帕子哪里擦的干净,进去屋里,渔娘看到他油润润的小嘴儿和小手:“吃什么了?”
“鸡腿,香!”
渔娘笑道:“大早上就吃鸡腿,肯定不是早食里的,你去厨房要吃的了?”
二郎咧嘴笑。
渔娘叫阿青端盆热水来,给他重新擦了小手小嘴。
渔娘去柜子上拿了一罐她日常擦手的膏子,弄了一点在手心揉开,给二郎擦脸擦手。
“走吧,咱们该去院子里溜达了。今儿好吃得多,你若是想多吃点,就得多走两圈,走饿了你才能吃得下。”
二郎觉得姐姐说得对,牵着姐姐的手出去溜达,今天走了八圈,费了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姐弟俩都出了一身汗。
出汗太多,给他后背垫巾子已经不行了,叫丫头去前院拿了一身干净衣裳来,里头贴身汗湿了的衣裳都给换了。
出了一身汗浑身舒坦,渔娘也换了身衣裳。
姐弟俩喝了一碗?水,渔娘道:“走吧,咱们去厨房瞧瞧,今儿中午有什么好吃的。”
说到吃二郎就高兴:“姐姐走!”
姐弟俩跑去后厨房,被去正院送茶水的丫头撞个正着,小丫头说笑话似的报给林氏。
林氏笑着跟于氏说:“今年渔娘对二郎管得严,每日走路从不叫他落下,零嘴儿平日里也管得严,过年这半月倒是松了些,没想到今日还亲自领着二郎去讨吃的。
正跟师弟下棋的孙浔道:“二郎从小贪吃,胖的走路都走不利索,多亏了渔娘管得严,今年二郎身子骨强健了许多。”
梅长湖哎哟一声:“说句心里话,也就是渔娘下得去手管他,我们夫妻真有些舍不得。”
梅长湖宠着小儿子,林氏嘴上凶,心里到底也舍不得,二郎住在正院跟他们夫妻住在一起,夫妻俩但凡有一个狠得下心的,二郎也不会长得这么胖。
于氏:“过年嘛,让二郎放纵几日,过完年还叫渔娘管着。”
师弟夫妻俩下不去手狠管,只盼着渔娘了。
落下一子,孙浔盘腿坐着,玩儿着手中的棋子道:“读书嘛,除了有个好脑子,还得有个好身子。二郎吃得多不怕,只要他肯动,多走走,身子骨长得健壮些也很好。”
说起二郎开蒙的事,梅长湖道:“明年八月底王苍和文嘉两个才去考府学,可要等到师兄把他们两个送走才给二郎开蒙?”
“不用等到八月,待到五月《周史》讲完,余下的就看他们俩自己潜心学习做准备了,我得了空就给二郎开蒙。”
“五月开蒙倒是好天气,不冷不热,二郎也坐得住。”
二郎长得胖,天太冷容易困,天太热酷夏他身上难受。
听师弟念叨来念叨去,孙浔叹气道:“你呀,这样不行那样不对的,照你这般说,一年才能读几日书?”
梅长湖摇头晃脑地念叨起乡下的童谣:“春天不是读书天,夏日炎炎困欲眠,秋高气爽正好耍,收起书箱等明年。”
闻言,屋里几人都笑了起来。
梅长湖笑叹:“罢了,罢了,以前爹在时总教训我,读书要有常性,只要自己想读书,天上下冰雹都是读书的好天气。”
“说的正是,读书真那么容易,天下也不会是如今这模样了。”
四人说说笑笑,等到午时,两家合做一家,简单用了饭食,下午小憩了会儿,起来又是喝茶闲聊,等晚上那顿团圆饭。
天色刚黑,南街上各家陆陆续续点了炮仗,梅长湖领着一大家子给祖宗烧纸,又请了神,随后才抱着儿子去大门口点鞭炮。
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梅长湖抱着胖儿子往屋里跑:“吃年夜饭了哦!”
梅二郎哈哈笑,他爹抱着他跑得快,让他的笑声十分有节奏地一抖一抖的。
“小心着些,大冷天的你逗他做甚,小心把冷气吃进肚子里。”
梅长湖笑着拍拍胖儿子的肚子:“二郎呀,大过年的咱们不吃西北风,咱们要吃肉。”
二郎附和他爹:“要吃肉肉!”
梅家的鞭炮响了,隔壁家的鞭炮也热闹响了一阵。
关上门来,屋里各处屋檐下的红灯笼影影绰绰,灯下的下人穿着新衣往来,一边准备着年夜饭一边互相拜年,热热闹闹的,过完了元吉十四年。
早几个月梅长湖就答应了儿女,正月时要带他们去叙州府看灯会。
叙州府的灯会呀,每年都很热闹,尤以元宵节那一日为最。
贺文嘉、渔娘两人正月初八就要开课,贺文茂夫妻正月初六就要出发去东山书院,所以也不必等正月十五了,正月初二两家人就约着一起去叙州府看灯会。
大年初一时于氏受了点凉,身上不舒坦,孙浔夫妻俩就不去了。
去看灯会不必去得太早,正月初二中午用了午食后,渔娘带着弟弟睡了一会儿才起身,换了外出的厚衣裳跟爹娘去码头坐船。
贺家早到一会儿,渔娘下马车时,贺文嘉从船上跳下来,跑来迎接,他大笑道:“渔娘,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二郎似的穿一身红。”
“哼,你懂什么,过年穿红,寓意从年头红到年尾,这一年定然顺顺利利的。”
“这话是林婶婶说的吧。’
渔娘不搭理他,上船跟孟氏坐到一块儿:“孟嫂嫂过年好。”
“你也过年好。”孟氏笑着拉她坐。
阮氏夸道;“渔娘肤白,穿这一身红真衬气色。”
“是吧,我也说她穿红色好看,偏她别扭,说小姑娘才穿红色。”林氏好气又好笑。
“大姑娘了嘛,有自己的想法正常。”
“快上船,咱们到叙州府应该就天黑了。”
这次去叙州府,渔娘发现两岸隔十里就搭了一个棚子,棚子里堆放着许多干柴,这是做什么?
“叙州府内已经出告示了,过完年,二月初一就要开始淘河道了。去年秋收各州县收了许多粮食,除了上交的,其他都准备用在疏浚河道上,建的这些棚子,估计是留作做饭用的。”
田知府是有来路的,他上奏给朝廷请求疏浚河道,银粮都批复得快,虽然数额不多,不过田知府年前办宴募集的银子足够这次花用了。
“叙州府粮商去年收了许多粮食,他们都得了田知府的吩咐,留了一半没有往外卖,听说那次宴会后,衙门加了几文把粮食收回去了。”
贺文茂赞道:“也只有田知府这样有手腕有靠山的有为之官才做得到。”
若不是如此,有钱有粮的地主老爷们,可没那么好驱使。
梅长湖:“挺好,田知府从我等手中收了许多银子,能用到河道上,给服役的百姓一碗热乎的稀粥,我也就满足了。
这大冷的天下河淘洗河道,苦着呢。
天色将黑,船到了叙州府,两家的管家带着人把行李送到提前预订好的客栈,渔娘等人欢喜地坐马车去主街。
主街两侧鳞次栉比的商铺屋舍都开着门,门口都挂着彩色灯笼,大街两侧的纸扎灯就更新奇了,半人高的莲花灯、活灵活现的狮灯、高低起伏的飞龙灯等,把主街装点得分外热闹。
“哇!爹爹,狮子好大!”
“我要我要,我要兔子灯!”
走街串巷卖兔子灯的小贩吆喝着卖灯了哦,一群小孩儿就被吸引住了,扯着娘亲衣带要买。
贺文嘉跑去买了四盏灯,分了一个给渔娘:“给你兔子!”
还有一只羊灯给了梅二郎,一只莲花灯给了大嫂孟氏,贺文嘉自己提着一盏牛灯。
阮氏笑道:“怎的只买四盏,还不分给我?”
“哎呀,昨日娘还说不喜欢走路提着灯,怕挤来挤去的不好拿,这会儿改主意了?娘若是想要,我再去给您买一盏。林婶婶可要?“
林氏摆摆手:“我跟你娘一样,嫌麻烦。
阮氏逗儿子罢了,也没说要:“再去前面瞧瞧,若是有更新奇的再买。”
贺文嘉捂住包:“我的月银不多,娘若是想买新奇的贵的,叫我爹我哥出银子。”
贺文茂攀着他肩膀:“行,我出银子。”
贺文嘉咧嘴笑,提着灯道:“那好,咱们走。”
渔娘挽着林氏胳膊,举起兔子灯给她娘看:“外头用彩纸糊了一层,里头用竹丝扎的,做得倒是精巧。”
“这不算什么,咱们去前头看各家扎的大灯,每年叙州府内各家都会在灯会上比拼一场,每年都会选一个灯王出来,那些送去比拼的,做的才叫精细。”
叙州府主街上的商铺是最贵的,开在主街上的铺子大多是经营了几代的老铺子,背后都是在本地有钱有势的人家。比如杨家,叙州府主街的铺子有小半都是他们家的。
铺子赚了银子,到灯会这种时候,说是比灯选灯王,实则也是出银子凑凑热闹,让街坊百姓们乐呵乐呵。
跟着摩肩接踵的人潮,一家一家的彩灯看过去,偶有造型惊艳的,大多也只是寻常。
走到一家三间连成一间的丝绸铺门口,这家门前扎了一头三米高的粉色大肥猪,门口有三个伙计给路过的行人送小的猪灯,好些人往前涌。
渔娘一行人被人潮带着涌到台阶上,渔娘拉着她娘:“咱们先等等,这会儿人太多了不好走。”
孟氏扶着婆婆阮氏也站到台阶上,孟氏笑道:“这家倒是大方送灯。”
“梅姐姐!”
渔娘抬头,看到杨小娘子在楼上窗边露出一个头来,手里正提着一盏小猪灯。
杨小娘子冲渔娘笑:“梅姐姐快上来玩儿,我请你吃好吃的。”
“杨小娘子,好久不见。”渔娘冲她招招手。
贺宁远、贺文茂、贺文嘉父子三人挤过来,梅长湖肩上顶着儿子也过来了,坐得高高的梅二郎兴奋:“爹,猪猪。”
杨小娘子蹬蹬蹬从楼上跑下来,听到梅二郎要猪灯,她大方把自己手里的灯送给二郎:“我爹爹叫人扎了好多猪灯,你要喜欢我还有。
二郎要一个就够了,他一手提着猪灯,一手提着羊灯,高兴极了。
“梅掌柜,贺掌柜,许久不见。”杨密从后面过来。
梅长湖、贺宁远见是他,也都客气地跟他打招呼,杨密请两家人去楼上坐坐。
“我家这个铺子位置好,从二楼看出去,能看到主街上灯龙,还能看到前面那辆三条街的热闹,景致非常好。”
听杨密这般说,大家都想去瞧瞧,推辞了几句,也就答应了。
二楼的景致果然如杨密说的那般惊艳,推开门,头顶是蓝丝绒一样的静谧的夜色,目之所及,主街上的灯龙,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万家灯火的美景尽收眼底。
“哇,可真美!”
渔娘呆住了。
以前看倦了灯火通明的夜晚,不觉得这种夜色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偶尔还会想想灯污染,越发不喜欢了。
如今再瞧这种温暖人心的画卷,才觉出几许滋味来。
杨密正跟贺文茂闲谈,看到背光撑着窗棂往外瞧的小娘子,不禁嘴角微微翘起。
贺文嘉看到了他的眼神,心里不悦,故意提高声量:“楼下那只猪灯要去参加今年的灯王比拼吗?”
“我家侄女喜欢猪灯,所以才扎了一只叫她欢喜欢喜。参加灯王比拼的彩灯在我家别院里放着,要等正月初十才会抬出来。”
渔娘转身:“扎的什么灯?”
“扎的是一组图,具体我也说不好,你若是想看,我带你们去我家别院瞧瞧?“
“那不用了,也太麻烦了些。”
杨密不觉得麻烦:“别院离得也不远,今日街上人多不好骑马,咱们走过去也就小半个时辰。”
杨小娘子拉着渔娘衣袖,高兴地跳来跳去:“去嘛去嘛,彩灯里有一匹马扎的可好看了。”
渔娘摇摇头,一盏灯罢了,真没必要如此麻烦。
梅长湖、林氏对视一眼,两人都不说话。
略喝了两盏茶,楼下的猪灯送完了,聚在门口的行人少了些,他们准备走了。
杨密抱着杨小娘子送他们,杨小娘子大方地送给娘一只猪灯:“初十我家的大彩灯摆出来你可要来看哦。”
“若是我有空来叙州府,我一定来看。”
初十她都去先生那儿读书了,肯定是没有工夫的。
贺文嘉偷笑,好似看热闹一般。
杨密:“你们要去哪儿,我正好无事,要不我送你们去。”
“不用了,也没说要去哪儿,就到处走走瞧瞧。”
“天黑了路不好走,你们不常来叙州府,晚上小心别迷路了。’
梅长湖笑着道:“多谢杨公子关心,咱们下次有缘再会。”
梅家、贺家两家人走下台阶,走进热闹的人群中。
贺文嘉不知道想到什么,凑到渔娘身边说了一句话,故意用肩膀撞了渔娘一下,渔娘扬起手作势要打他,贺文嘉哈哈笑着跑了。
杨密轻叹一声,杨小娘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嘴巴。
*34:“......“
拉开小侄女的小手:“这是做什么?”
“祖母说了,不能叹气,叹气会把财运叹走的。”
杨密笑了声,笑够了才说:“好,咱们不叹气,小叔带你家去吧。”
“走了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