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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贺两家相交多年,可以说是亲如一家。贺文茂外出求学归家,稍稍休息一日后,隔日就去梅家拜见梅长湖林氏夫妻。
渔娘听说贺家大哥大嫂来了,渔娘也跑去正院,孙浔于氏到了,贺宁远阮氏、贺文嘉也来了。
渔娘进门先拜见先生和师娘,又跟贺叔婶婶问好,又去见过她爹娘,这才笑道:“贺大哥,孟大嫂,你们回来啦,一路上可辛苦?”
贺文茂小一年不见渔娘,笑道:“渔娘说话还是这般好听,看你身量,渔娘这一年瞧着长高了不少。”
渔娘下意识摸摸自己头顶,开心道:“贺大哥瞧我长高了多少?”
“半寸是有的吧。”
贺文茂看向妻子,孟氏笑着点点头:“我看着大约长高了小一寸。”
渔娘笑着跑到孟氏身边撒娇:“您做衣裳时尺寸拿捏得最准,眼睛跟尺子一般,您说有一寸那就肯定有。”
贺文嘉撇嘴:“你这样可不好,只听自己想听的可不行,先生说了,偏听则暗。”
渔娘不搭理他,身子往贺家大嫂身边侧一侧,背对着他。
贺文嘉气了,轻哼一声,扭头也不看她。他决定了,分给她的礼物,不给了。
两个人闹别扭,长辈都不当一回事,阮氏笑道:“咱们常见着,渔娘长高了我们都看不出来。
“日日见着,自然不明显。”上月给闺女做衣裳时量了身子,林氏倒是知道女儿的衣裙又放了半寸。
梅长湖端起茶喝了口,眼睛上下打量贺文嘉:“我瞧着二郎今年也长了些。”
贺文嘉实诚地点点头:“长了一点点,没有渔娘长得多。”
王苍翻年十八,身量已经长成,贺文嘉比王苍矮半个头,他喜欢攀王苍肩膀,每回都要踮踮脚。
一见面就说他们俩身高,贺文嘉不乐意了:“大哥,我是来听你说东山书院的。”
昨儿下午才家来,一家人只顾着亲香了,贺宁远也没问儿子读书如何了,今日早上起来,一家子坐下用早食时贺宁远才想着问。
贺文茂要去梅家请安,梅长湖肯定也要问贺文茂读书的事,去孙家,先生肯定也会问,索性就不说了,一家子来梅家,又把先生请过来,听见后坐下一块儿听了,免得贺文茂来回说车轱辘话。
“先生、梅叔、爹,你们都知道,东山书院以前是世家办的书院,大晋朝建立后,当今皇上亲自指了大儒程大家管理东山书院。”
“东山书院的学子以前都是世家子,如今则是官宦子弟、世家子弟、寒门子弟各占一方。官宦子弟和世家子弟偶有冲突,一个是新贵,一个是地头蛇,都在乎脸面,双方都没有闹大的意思,每回冲突都不严重。”
贺宁远皱眉:“原来你去考东山书院时,我和你娘就不太愿意。咱们家在浙江没什么人脉,若是碰到事我们也帮不上忙。’
贺文茂:“爹,娘,不用为我担忧,官宦子弟和世家子弟虽然有争斗,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并不会拉寒门子弟下场。”
贺家踩在寒门和世家两可之间,听贺文茂的意思,他已经打定主意站寒门了。
贺文茂知道自己的出身,之前他在书院里从未明显表现出偏向世家或者偏向寒门,前朝史书出来后,贺文茂同时收到他爹和先生写的信,皇上对他们家这样的没落小世家稍微放松了些,贺文茂深思了许久,最终听了他爹和先生的建议,选择偏
向寒门。
孙浔安抚贺宁远:“如今皇上看中寒门,东山书院又是大晋朝排名前三的书院,朝廷自然重视,不会让寒门子弟受屈。”
“东山书院情况复杂,我怕他不知轻重,得罪了人,被人欺负。”贺宁远叹气。
梅长湖道:“贺兄不必如此担忧,大郎从小就稳重,他心里有数。”
贺文茂是个聪明人,从小又有孙浔这样的引路人,在读书上他一直很顺遂,才会不到及冠就考中举人。
贺文茂性格果决,考中举人后出门游学,也是说走就走。
在外游学时贺文茂长了许多见识,他明白,考中进士后要想做官顺利些,朝中两大派他必须选一派,这就是他选择去东山书院读书的原因。
贺文茂起身给先生、梅叔,他爹倒茶,倒茶的动作潇洒流畅,说话语气松弛有度:“我打小在你们跟前长大,你们是知道我的,我从不做极端之事,最是稳妥不过了。以前我心里记挂着爹娘和文嘉,如今又有了晨娘,更不会胡来。
渔娘看向孟氏,孟氏脸颊绯红,微微低下了头,娇羞得很?。
阮氏也看到儿媳红了脸,心头十分为大郎夫妻高兴。两情相悦就是不一样,成婚都一年了,还跟新婚似的。
贺文茂经常给家里写信,到底信断情长,许多话不好写进信里,写进信里也难说明白,今日听贺文茂亲口说起在东山书院里的读书日常,一群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总之,东山书院的争斗比地方府学严重,书院里的先生的学识也是真的厉害。”
这一说就说到了中午,梅长湖留下两家人,中午在梅家用饭。
开饭还有一会儿,贺文嘉跟渔娘去书楼,他有些纠结道:“要不明年我不去考府学了,我也去考东山书院?我去的话,我还能跟我哥守望相助。”
“呵,你自己什么性情你不知道?你哥这种从小被夸到大的人精去东山书院读书家里人都不放心,你去了能好?”
渔娘跟他说话不留情面,继续道:“再说了,去东山书院大部分都是举人,差一步就是进士了,就算考不上进士,只要有银子或是有人脉,人家举人也能谋官。去东山书院读书的学子,都是冲着人脉关系去的,你一个小秀才进去做什么?”
“你说得也对。”贺文嘉不是个纠结的人,听渔娘这般说,想明白后他立刻就放弃了:“我还是去考府学吧。”
“你家从你大哥开始定下走寒门的路子,你以后也只能走寒门的路子。等你哥考上进士做官,你有你哥带路,你不用去东山书院那种地方积攒人脉,以后也差不了。”
贺文嘉用新奇的目光看她,渔娘一愣:“你看什么看?”
“什么时候你懂这么多了?先生私下给你开小灶了?教你没教我?”
渔娘冷笑:“这还用教?”
“你什么意思,你讽刺我笨是吧?”
“自己想去。
渔娘扭头走了,贺文嘉赶紧追上去:“你等等我呀,今天你家请客吃饭,你这个做主人的不等等我这位贵客?”
“不等!”
渔娘走得更快了。
“渔娘!”
贺文嘉一心猛追。
渔娘跑起来,贺文嘉也跑起来,两人跑去饭厅,见先生坐在上首,渔娘跑到大门口下意识停下,一个急刹,扶住大门才站稳。
可贺文嘉从后面冲过来撞到渔娘的背,两人贴一起,哐当一声滚进门槛内。
“梅羡鱼!”
“贺文嘉!”
两人前后被当爹的凶了一句,两人你推我我推你,七手八脚地爬起来站好。
梅长湖扶额:“渔娘,你是大姑娘了,该注意些体面。”
“哦,爹爹,我下次不会了。”渔娘眨巴眼撒娇。
梅长湖真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干脆扭过头不看。
孙浔也叹气,都快及及笄了,没名堂!
比起梅长湖劝女儿乖巧些的委婉,贺宁远训斥儿子声音就大多了:“横冲直撞的像什么样,四岁的二郎都比你稳重。”
梅二郎这个胖墩墩此时坐在贺文茂怀里,他眨巴着跟他姐姐一样的眼睛,扭头看贺宁远,又看贺文嘉。
贺文茂笑着拍他小屁股:“你这个小孩儿,还知道看热闹?”
“不看。”
看热闹要被姐姐揍。
贺文嘉被他爹训成一只病鸡,臊眉搭眼的不敢吭声,还是梅长湖打圆场:“来人,端两盆热水来,给文嘉、渔娘擦擦手,准备用饭了。”
林氏、阮氏、于氏带着孟氏在后头花厅里说话,听到前面饭厅贺宁远怒气冲冲的声音,四人前来,阮氏问贺宁远:“二郎又怎么了,好端端的你凶他做什么?”
贺文嘉讨好地冲他爹笑。
贺宁远冷哼:“你小儿子跑得快,把渔娘撞到了。”
说的是事实,贺文嘉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听来怎么好像都是他的错,渔娘就没错了?
阮氏眉毛一横:“贺文嘉!”
林氏先是看了一眼女儿,见闺女乖乖地坐那儿洗手,就知道没有大碍,连忙拉住阮氏:“阮姐姐别骂文嘉了,我看也不全是文嘉的错,估计他们俩私下玩闹,又撕扯起来了。”
贺文嘉抚掌大笑:“还是林婶婶厉害,一猜就对。”
贺文茂目光扫过弟弟:“你的意思是,都怪渔娘,你还有理了?”
贺文嘉又怂了,打小他哥揍他的时间比他爹多出好几倍去,他哥一开口他就不敢胡说。
于氏忙劝道:“大冬天的就别闹腾了,肚子都饿了,快上菜吧,咱们吃点热乎的。”
林氏忙吩咐丫头:“去厨房催一催!”
“哎!”大丫头明秋利落地跑了。
贺文嘉和渔娘两人中午闹腾一番,下午不敢往大人跟前凑,渔娘就跑去贺文嘉屋里,把他哥给他带的礼物选了许多喜欢的带走。
贺文嘉想说她,又说不过,索性摆烂了,她想拿什么就拿吧。
“那个四君子砚台给我留下,等年后开学了我送给王苍。”
倒也不用等年后开学,王苍听说贺文茂回家过年,过了两日就进城上门拜访。
王苍进城这日渔娘去清溪村张大娘子家了,没碰上。
王苍到时,贺文嘉亲自去大门口接他:“你进城时没跟渔娘碰上?”
“没,她去哪儿了?”
“去清溪村张大娘子家,听说张大娘子给她留橘子了,她去取。”
贺文嘉本来也想去清溪村,顺便多买些包蛋回来。可他哥要问他的功课,不许他去,只好叫下人去梅家带句话,托渔娘买些回来。
王苍进门前,贺文嘉被他哥问功课问得抬不起头来,正好王苍来了,他赶紧来接他,顺便透透气。
快到书房时,贺文嘉本着同窗之情叮嘱他:“我哥凶得很,他若是问你功课,你不知道,就说先生没教你,还没学到。”
贺文茂背着手站在窗边,冷笑一声:“你刚才就是这般糊弄我的?”
贺文嘉:“......”
王苍笑着拍拍贺文嘉肩膀,他迈步走进去,拱手道:“见过贺大哥。”
贺文茂招呼他坐,又吩咐贺文嘉给王苍倒茶。
“你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王苍颔首:“我想问问贺大哥关于东山书院的事。”
贺文嘉倒完茶悄悄退到一旁,听王苍和他哥说话,听了会儿,他明白了王苍的意思,他想去东山书院?
王苍在贺家用的午食,下午王苍去先生家,贺文嘉跟去路上问他:“你以后也想去东山书院?”
“或许吧,现在还说不准。”
“府学你不去了?”
“先去府学读书,等到中举后再考虑其他。”
到了先生家,王苍跟先生请教功课,贺文嘉在一旁默默听着,等王苍问完了,孙浔看向贺文嘉:“你可有功课不明白的?”
贺文嘉一脸无语,昨儿下午才放假,这才一天,他今天书都没看,哪里有功课要问?
毫无疑问,贺文嘉被孙浔赶出门去。
贺文嘉唉声叹气,目送王苍的马车离开,他慢慢走回去,揣着手在梅家大门口坐着。
梅家门房听到外头有声响,打开门看到他,连忙道:“二公子刚才可是叫门了?哎哟,都怪小的没听见。”
“不怪你,我不进去,就坐这儿等渔娘回来。”
“我家小姐还不知什么时候才回来,今儿天冷,要不您进来,跟咱们一块儿烤火?”
“也好。’
贺文嘉进门去梅家门房休息的小屋里,屋里正中间地上摆着一个火盆,火盆中央架着一个榆木疙瘩在烧,火盆旁边烤着花生、红薯,还煮着茶水。
门房给贺文嘉倒了一杯茶:“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尝尝。”
贺文嘉尝了一口,笑道:“你客气了,挺好喝的。
门房笑道:“烤花生也不错,这个花生不是白味的花生,这是晒干的盐花生又拿来烤,干香得很。”
贺文嘉又尝了几颗烤盐花生,挺好吃的。
“哪儿买的?还是自己做的?”
“乔夫人送的。”
乔夫人?贺文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梅家还住着一对母子,温子乔和他娘。
“你们跟温子乔熟悉?”
“温公子日日在家读书,除了早上偶尔去孙先生家请教之外,都不怎么出门,就算出门也是从东北角的小门出去,不常走咱们这边。我们对温公子也不熟悉,但是乔夫人常走正门去街上,跟咱们熟悉些。”
贺文嘉听先生夸过温子乔读书勤奋,听门房这般说,温子乔应该是真勤奋,跟他这种混着读的不一样。
贺文嘉在梅家门房坐了半个多时辰,渔娘回来了,贺文嘉把手里的花生壳丢火堆上,又洗了手,对门房道谢。
“明天上午我给你半栗子来,你烤着吃试试。”
“哎,多谢二公子。”
渔娘见贺文嘉从自家门房出来,她道:“你做甚?”
“等你,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儿?”渔娘看他表情有些低落。
“去你院子里说。”
“那走吧。”
到渔娘院子里,贺文嘉迫不及待地把王苍想去东山书院读书的事告诉贺文嘉。
渔娘:“他去读他的书,跟你有什么关系?”
“唉,这不是我俩从小一起读书嘛,想到以后要分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呵,以前你不是还说他去做官,你在家躺着。以后你们天南海北各自一方不是很正常吗?那会儿你没想到?”
渔娘不耐烦:“赶紧的,你想说什么赶紧说,磨磨唧唧的,真没意思。”
贺文嘉哎呀一声:“我就是觉得,我哥聪明又努力,王苍也是聪明又努力,连住在你家的温子乔也是这般,我感觉......”
“你感觉自己被他们抛弃了,你感觉自己有点没用?”
贺文嘉激动道:“对,就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跟你跟、王苍、温子乔他们一样努力吗?”
贺文嘉纠结,他好像,没有特别想做官。
渔娘吩咐阿青:“看着他就烦人,把他撵出去。”
“奴婢听主子吩咐。”
一群丫头婆子把不肯走的贺文嘉抬出去,贺文嘉大喊:“张大娘子给你的橘子呢?还有我哥叫你带的包蛋,你给我拿走。”
渔娘被他气笑了,一边说不好意思躺平,一边又只惦记吃喝。
“你滚!”
“橘子、包蛋给我,我立刻就滚!”
“我的东西,我不乐意给!”
“渔娘,求求了!”
“哼!”
“我哥初二要带我去叙州府看灯会,你想不想去?我叫我哥去找梅叔和婶婶说,那天带你一块儿。”
两人隔着一道门讨价还价,渔娘最终答应了。
渔娘打开窗对外喊:“贺二郎,你要是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贺文嘉亲自背着一筐橘子包蛋家去,语气得意:“放心啦,我贺二郎说话算话。
风着冷,阿青上前观上窗户,冷的搓搓手:“听说叙州府每年等会都热闹,不知道今年如何?”
渔娘换了身轻便的棉衣盘腿坐在矮榻上看书:“到以后去看看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