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和煦疑惑回头,“怎么了?”
“要不我也直接这里下车吧,很迟了,你还得赶回市区去,我自己回家就行。”林染开口时,手已经搭在开门把手上了。
“太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单独回去不安全。”周和煦顿了顿,补了一句:“我不放心。”
“放心啦,前阵子加班,我天天晚上十点还在走这条回家路。”林染不好直接拂了好意,笑着打趣:“八九点以后路上连人影都没几个,鬼都懒得出来,村里安全得很。”
“最重要的是,我小毛驴还停在馆里呢,要是晚上不开回家,我明早上班就不方便了。”
话说到这份上,周和煦也不好再阻拦,“那你到家给我报个平安。”
“好的,学长慢开,路上注意安全。”林染开门下车,挥手道别。
蓝延微挑眉梢,“以周和煦的绅士风度,居然不送你回家?”
“我得开小毛驴啊,不然明早跑着来上班?”林染径直走去门口停放的小毛驴旁,从包里掏钥匙。
掏呀掏,掏了好一会儿没伸出手来,面色还带着点古怪的纠结。
“钥匙丢了?”蓝延虚虚踮脚,往包里瞥了一眼。
突然,林染从包里拎出一只黑色塑料袋,往他怀里一塞。
蓝延隔着塑料袋一捏,心下了然,她借着去洗手间的名义,跑对面药店买的,真当他没看到?
他压了压忍不住上扬的唇角,明知故问:“这什么?”
“跌打损伤药,记得用。”林染解释。
“哦?这么关心我?”他拉长的尾音略微上扬,扬得林染有些窘迫。
她语气颇快地补充了一句:“你是因为拉我才被撞伤的,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总不能视而不见,所以——”
“所以你得对我负责了。”蓝延截断了她的话,见她神色一愣,又绕了个弯:“直到我的撞伤恢复为止?”
“那,那是自然。”林染捋了捋被风吹乱的细碎刘海,“那我先回家了。”
她从包里迅速掏出钥匙,往车孔里插。
也不知是路灯太昏暗,还是心绪略微不稳,反正她那手不太听使唤,插了好几次都没对准孔。
突然,一只宽厚大掌穿过暗夜,绕过昏黄而来,覆在了她的右手背,操控着她的手,精准无误地把车钥匙插进了孔。
轻轻向右一拧,车锁开了。
“咯嗒”一声,落在寂静深夜里格外清脆。
一同擂起的还有那面心鼓,咚隆又哒啦。
从心房由内传导到耳膜,异常清晰,仿佛心锁被撬开了一丝缝。
缝里透过一米光,恰好是面前一束车灯的亮度,没那么璀璨夺目,但足够温暖光亮,足以扫清黑暗,照明前行的路。
光打过的空气里,无数尘埃粒子随风飘舞沉浮,似在狂欢,又似在躲闪。
她下意识想缩手,但蓝延已先一步松开了,他似乎真的只是帮忙开个车锁而已。
手背上残留的余温被凉风吹散,仿佛刚才片刻的悸动只是她的错觉。
“那我先回家了,你记得涂药。”林染垂眸,避开对视,骑上小毛驴掉头,逃之夭夭。
直到那一抹昏黄消失于夜幕下,站定遥望的蓝延才甩着手里的药袋子,转身回了东安馆。
他眼尾浸着难以言喻的欢喜,扯带着唇角都止不住上扬。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抬手往下压了压唇角,手一松,又自动复原了。
“瞧你这不值钱的样子。”他轻嗤了一声,耳边又一次回响起她的再三叮嘱“记得涂药”,出去拎了药回浴室,打开黑色塑料袋。
她倒挺心细,跌打损伤油、筋骨活络膏、狗皮膏药贴,一应俱全。
他随手拿了一样,刚想撕开包装,又突然顿手,似想到了什么,他深邃的眸底划过一丝狡黠,随后把药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这袋子跌打药,在孤寂漆黑里熬过了一夜,直到次日天明时,终于被有心人发现了它的孤苦伶仃
“哪来的药?谁受伤了吗?还是谁落下了?”甄专壹踏入馆内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搁在服务台上的黑色塑料袋,来一个问一声。
林染刚走到馆门口,就听到他嘹亮的询问声。
走进一看,那不是她昨晚塞给蓝延的跌打损伤药吗?他竟连药口都没拆封!
莫名有一种一腔好意喂了狗的赌气感。
她拎过药袋,绷着嘴角,直奔馆里的宿舍。
“砰”一声推门,重了点,直接吵醒了侧卧而眠的蓝延。
蓝延下意识坐起身,动作敏捷了点,“怎么了?”
林染古怪地盯着他的腰看了两秒,这起身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丝毫不带停顿的,难道他压根没伤,是装的?
“馆长复原力好强啊,睡一觉就全好了?”她心里堵着气,一开口自然阴阳怪气了。
蓝延微愣,开始伸手扶腰。
他脸上忍痛的表情还没浮出来,就被林染先一步拆穿:“您就别装了,东渊镇影帝。”
“真有点痛。”他嘟囔了一句,带着初醒的喑哑,夹着可怜巴巴的软调。
细碎刘海略微凌乱地耷在额前,像一只乖顺的毛绒大狗。
林染迟疑了一秒又清醒,一定不能被假象所迷惑。
“我再信你就是狗!”她一把拎起药袋子准备走人,又被蓝延“诶”一下的呼通声绊住了脚。
她好整以暇地抱手旁观:“演,你继续——”
话未说完,只是见他单手向后越过肩,揪着后衣领,往上松松一提。
宽大的家居睡衣被掀起,裸露出大半片后背,腰背中间似被横划上了一条的三八线。
这条线红紫泛青,又长又宽,正当中肿胀凸起,向两侧扩散开深浅不一的青紫色块状淤青,默声告示着皮下组织损伤出血严重。
触目惊心的画面掐住了她的咽喉,第二个“演”字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反倒是愧疚感愈发沉重,毕竟这伤是因她而受,再说风凉话就不合适了。
“那,那你怎么不涂药……”她底气不足,默默把药袋子搁回到床边。
蓝延向后够了够手,离那条三八线还有两公分的差距,再往上伸一点就会扯到伤口,发出“嘶哈”的呼痛声。
“如你所见,够不着。”他一脸无能为力,慵懒抬眸望她。
一双黑眸楚楚可怜,就差脑门上顶俩字: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