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延微愣,垂眸沉思了片刻。
再抬眸时,已是明晰了然的笑意,坦然耸肩:“今天之前,我并不完全确定,大概是欣赏占了大头,有朦胧的好感在滋生。”
周和煦水润清明的眼眸暗了暗,“那今天之后呢?”
蓝延默了默,微眯着眼眸,似在触摸沉在海底的凡心,“说实话,喜欢那种东西虚无缥缈又黏糊磨人,我向来不喜沾手。但是——”
他话锋一转,“刚才眼看着她快被车撞上时,我的心理恐惧和肢体行动,比我更早确定了答案。”
“是,我开始喜欢她了。”蓝延难得字正腔圆地开口,眸底是罕见的真诚,“所以,作为朋友,我有必要知会你一声。”
“嗯,感谢你的坦诚。”周和煦唇角染了几分苦涩,自嘲笑道:“我这是又多了一个劲敌了?”
“你追不追?”蓝延直来直往,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你不追,那我可就追了?”
“我追,你就不追?”周和煦笑着试探了一句。
“那当然,不是。”蓝延玩世不恭的笑容里挂着认真的承诺:“那就各凭本事,无怨无悔。”
“这才是你的本色。不过——”周和煦默了默,模棱两可地说道:“说实话,我很想劝你去追一追,这样说不定我就少了一个情敌,多了一分机会,还能吸取教训总结经验。”
他开着玩笑,眼底难掩犹豫的纠结,“但我又很怕,万一真被你追走了,我该怎么办?”
蓝延嗤笑一声,自然地搭上周和煦的肩,“周和煦啊周和煦,你还是你,瞻前顾后国的王子。”
周和煦垂眸失笑,温声承认:“性格使然。”
“你到时候可别跟甄专壹那小子一样,化身小哭包,找我红眼哭鼻子啊。”蓝延又恢复到了胜券在握的淡然模样。
周和煦反手搭他肩,“没有那一天。”
“诶,你们俩在那勾肩搭背聊什么呢?还不快过来!”林染转悠了大半圈,发现他们迟迟没跟上来,又原路折返。
两人眼神交锋,闪烁起噼里啪啦的火花,又心照不宣地各自松手站好,头上顶着两张明牌:我们没在密谋什么。
“没事,就刚才阿延说腰痛,我扶了一下。”周和煦使了个眼神,配合一下,不然怎么解释我们勾肩搭背?
蓝延朝他轻挑眉峰,轻哼了一声,算是承认了。
“馆长,我就说你别逞强——”林染习惯性开口,一想到刚才被怼的事,果断讨回来:“要不我去拉一辆推车,推着你逛?要不你这后腿拖的,家具城打烊前都不一定能买完。”
敢明目张胆嫌弃他拖后腿了?也不看看为救谁伤的,小白眼狼。
“你看哪辆推车,能塞下我这两条大长腿?”蓝延故意找了一茬。
林染扭头就走,又快速折返。
她居然直接从入门口的快递架旁,拖过了拉货的折叠手拉车。
“来,坐。”她抬脚在宽敞的车平面上点了点,“金刚力大,绝对推得动你。”
“大可不必。”蓝延嘴角抽了抽,抄兜走人。
经过她身前时,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力争我腰很好,丝毫没损伤。
“……”一报还一报,看你下回还敢不敢再取笑你染姐是金刚!
折腾了好一通,三人总算顺利逛上家具城了。
周和煦有选择困难症,对家装这块也没太多经验和想法,全权听从林染的意见。
而林染在大学时期也辅修过室内软装设计,对这块又颇感兴趣,加上她之前去过周和煦的新音乐艺校,对场地格局和装修风格也有所了解。
所以她一出手,快准狠,唰唰唰几下就快速定下了所需要的物件,还认真地比划着,跟周和煦口头描述了一下最终呈现的效果。
周和煦毫无异议,“多亏有你,染染,要不然我还不知得费多少心神,才能全数定下。”
“客气啦学长。”林染乐在其中,她可太享受这种不用自己买单,只管买买买的疯狂购物体验感了。
当然,她也会严格把控品质、价格和颜值,力求最大性价比。
搞定一个,林染又扭头问全程闲逛的蓝延,“馆长,你呢?桌椅储藏柜有什么具体需求吗?”
“能坐人,能放东西就行。”
“……”谁家生产的桌椅不能坐人,储藏室不能放东西?
林染无语,扶了扶额角,换了个问法:“你打算放哪?”
提及正事,蓝延恢复了认真,向营业员要了纸笔,现场画草图讲解:“就是推倒重建的院墙那一圈,我打算全部做成落地玻璃窗,窗前做一整个长排的实木架,专门展示未来所有的蓝夹缬文创品。”
“嗯,这样一览无遗,外面行人路过时,就能直观看到,碰到有兴趣的还能增加Walkin,提高获客量。”林染点头赞同,迅速进入工作状态,“那落地窗后面,这一大块空间,你准备用来做什么?”
她指着白纸上圈出的一大块右侧空间,比照着东安民艺博物馆的实地场景的话,这里原先应该是展示古老织布机的位置,连着原来推倒的院墙,空间很宽敞,利用率也很低。
很显然,她刚问出口,蓝延已知晓了她的想法,率先开口解释:“我打算把展馆里的布局调整挪动一下,右侧那块展区合并到左区,这样就能把更多空余的空间利用起来。”
他在白纸上又潦草画了几笔,勾勒出正门拱形玻璃门的样子,“你看像这样,从正大门走进来,是整个场馆的左侧位置。”
“我打算集中展示缬染工艺技法、雕版样式、草木植染原料以及染织绣的成品等,包括那台老式织布机,挪一挪空间很充足……”
“然后把右侧全部腾空出来,两侧各摆四五套长桌椅……”
林染的视线跟着他的笔尖游走,心中有个猜想呼之欲出。
她讶异地抬头望他,似乎急于想确认什么。
撞进他了然含笑眼眸的那一刻,她的心不知被什么戳了一下,不痛但有点痒,就像蚕宝宝爬上了绿桑叶,轻轻蠕动间,滑过阵阵湿热。
“真,真的吗?”她清亮的眼底,浮起难以言喻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