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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奶奶(姑祖母)……”
“莹莹哟……”
嘉乐站在傅国公的身旁,看着太夫人和张莹莹先执手相看泪眼,又亲亲密密抱成一团。忽的想明白傅国公和张莹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拖家带口出现在福寿堂门口,可能和二人原本的私情无关,而是亲戚间的正常拜会。
傅家和张家有亲,已故老国公娶的是张国公的妹妹,也就是说张莹莹的祖父是刁钻的太夫人的兄弟。
张家重回长安,嫣有不和亲戚走动的道理。不过,按规矩张莹莹是女眷,上门拜访该写帖子到公主府,由嘉乐陪同她。若是青州王亲自来访,傅国公陪同他才是应有之理。
本朝男女大防虽不严苛,但傅国公是一个克己复礼之人。寡妇门前是非多,他是片叶不沾身的人怎会不晓得?那就是张莹莹值得他超出常规的对待……嘉乐从前还以为傅国公和前未婚妻三两事不过是坊间逸闻,现在看来至少有七八分真。
嘉乐一颗心如坠寒潭,默不作声站在一边。
至亲重逢的一场大戏唱休,张莹莹扶着太夫人进里间更衣。傅国公转过身,捏着嘉乐的下颌逼迫她把脸抬起来,左右端详片刻说:“最近没好好吃饭吗?怎么脸盘子小了一圈。”
眼睛倒是更亮了。
那是因为《欢喜经》的缘故,让她凸起的颧骨不再横七竖八的乱长。想起《欢喜经》,嘉乐心里的酸和冷都被按捺住,她娇羞地垂下眼睛,轻声说:“国公也瘦了,想是公务繁忙的缘故。衙门的吃食想必也不合您的胃口,府里有嫩嫩的羊羔子。晚上咱们吃涮锅子吧?”
傅国公倒是不意外她会说这话,轻笑一声:“知道你想我了。我晚上还有事,等忙完不知几时,晚膳用不了。你已安歇,我何必搅扰你的好觉。”
嘉乐靠在他身上,冰凉的手指往他手心里挤。
“多晚我都等您。”
傅国公双手掰着她的肩将她推开一点,仔细看她。不知道公主今日用的又是什么脂粉,竟有改头换面的功效。或许,什么事情只要一心钻研都能有所收获。他微微一走神,嘉乐就发现了,赶紧捏着嗓子撒娇:“好不好嘛~”
傅国公道:“这是怎么了?”
嘉乐感觉到他的惊奇。呼,没生气就好。她知道傅国公对“国公夫人”的要求有哪些,撒娇卖痴不在此之列。若非情况紧急,她逾越规矩能得到纵容一定欣喜若狂,这证明傅国公对她放宽了底线,做“国公夫人”的一年她干得很好,这是一种赏赐。
一般来说,她察觉到这一点会退后一步,见好就收。可她现在不能如此,只得踩着底线继续说:“张姐姐的儿女都乖巧可爱,我见了喜欢。”
嘉乐抬起头,看着傅国公的眼睛问:“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傅国公毫无防备之下撞进一双火热的眸子里,含欲带怯,情意绵绵,虽然没有直白的说出来,但千言万语都在眸中,我想和你一起生孩子……如此热辣,令他下腹一紧。夫妻郭伦,绵延子嗣本是平常之事,但如何能……
“矜持些。”
见傅国公唯恐避之不及的放开她,还出言训斥。嘉乐心中暗道:果然还是引诱失败了。正待想别的法子,便听傅国公说“羊羔子炙烤一样美味,涮锅你已备下,晚上再让他们烤半只羊送上来。”
嘉乐猛一抬头撞在傅国公的下颌上,两人都嘶一声。她轻声说:“晚上……”她怀疑自己刚刚是在做梦。
傅国公点头,“嗯”一声。
“哇哇哇??”
听到后面有动静,孩子哭了。嘉乐连忙推开一些,屋里的下人们这才敢抬起头,张莹莹抱着孩子哄,太夫人满脸的慈爱之色。不过,她的目光落在嘉乐身上的时候,又重新变得凶狠,不过她似有所顾忌一般,竟然没有跳脚发难,而是笑里带刀的唤:“子琼啊。”
傅国公上前扶着她坐下,“太夫人有何吩咐。”
太夫人拉着他和张莹莹的手要挨拢到一起,傅国公冷着脸收回手,张莹莹几乎同时缩回手,害羞地低下头。
“瞧瞧你们,怎么生疏了。”
太夫人对傅国公说:“你同莹莹原就有婚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是阴差阳错才错过多年。如今一切都好了!不如你和莹莹重新缔结婚约,结两姓之好。”
嘉乐:“……”
傅国公:“……”
张莹莹垂下的头一直没有抬起来。
太夫人和中宫白皇后倒是很能共鸣,二人若是认识没准还能当一阵子手帕交。
傅国公站起来,面覆寒冰冷声斥道:“太夫人,切勿胡言乱语。”
太夫人跳起来抓拐杖,骂道:“当初你表叔蒙冤受难被诬谋反,你让你替他陈冤你不应,害得我老胳膊老腿跑到宫里受辱……王八羔子!”
他是王八羔子,你是什么?
嘉乐想着,张开手臂挡在傅国公面前:“别,太夫人不要啊。”
这一打岔,倒叫太夫人终于把她瞧在眼里了。
“我老人家倒忘了!你已经娶妻了。”
太夫人丢下拐杖,心生一计:“你先休了她。”
……
公主府,烤得外焦里嫩的羊腿连着烤架炭炉一起送上来。铜锅搁在膳桌上,正对着琉璃花窗。刚烫好的酒带着淡淡的酸味飘散,混合着梅花的香味,清新扑鼻。屋内的燥闷已去,嘉乐心中的燥意却一直在翻腾。
她问,“国公爷还没来?”
桃枝站在一旁,根本不敢抬头看公主。福寿堂的闹剧她是亲眼所见,国公爷来去匆匆并未安抚公主一字半句,如若今夜不来……不致如此,公主毕竟是帝裔,哪能说休就休。
嘉乐并没有安静无声地看着沸腾的铜锅,不知过了多久,甜杏来报“国公爷来不了了,让公主不用等他”。似乎是这样的话,她听不太分明,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又要熬一夜?
羊肉她没用,只吃了半碗米。嫩嫩的羊肉片在温暖的屋子里化成血水和软塌塌的肉,她看着就倒胃口。等躺到床上,她望着新挂上的石榴纱幔心里想,真是白费心思。
睡着不到一个时辰,嘉乐如一条蛇一样在床上翻滚起来。细白的手臂摸向床头,摸到一只匣子。手指酸软无力一时不慎令盒盖掉在床榻上,发出“啪嗒”的声响。
隔间里香瓜问:“主子……”
“呃……无事……”
嘉乐终于摸到匣中的暖玉,在暗淡的月光中将其藏进衾被中。
大汗淋漓间,她神思昏乱的想着:纵是傅国公此次守约,下次亦有可能爽约。万一是在她紧要关头,岂不令她白白丢掉小命。
嘉乐一直都知晓,自己是不能决定傅国公来不来公主府的。这一点放在以前不是问题,她爱傅国公并不为他的冷淡而自怜,能嫁给他做国公夫人,名正言顺的拥有他已经值得她包容一切,并且按照他的要求去做一个完美的国公夫人。
嘉乐愿意一直沉浸在天上掉馅饼的欣喜中,永远都不醒来。
可是她现在只能清醒的重新审视时局??她爱傅国公,但丢掉性命的话怎能继续为他付出一切。
“唔唔唔??”
嘉乐的身子痉挛,咬着被子将一切声响都捂在衾被中。她需要一个如匣中之物一样的随时可以取用之人,才可保性命无忧。
侍卫,不行。
公主府的侍卫都是傅国公的人,她的权势不足以夺得他们的忠心,美色也不够迷得一二人晕头转向,跪倒于石榴裙下。
侍卫的身份还是太高了……
她要的是柔顺到没有一点脾气,卑微到只能依附自己的人……男子想要寻解语花要去妓院,她该去什么地方,南风馆?这不是她可以出入之地。
此事必须死死瞒住傅国公,谁可以帮她呢?
嘉乐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玉观音的面容……那是文秀长公主的脸。
或可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