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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雨是个极重情义的人,想起姜山让贺先生代为转达给太子妃的那几句话,越想越觉得话里少了些人情味儿,心想太子妃他们听了会不会不高兴来,会不会认为姜山是那种过河拆桥、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
姜山入城门受辱、投宿驿馆被拒,早已心疲意倦,就想快速睡去图个心里轻松。听荊雨另一床翻来覆去有声,好不厌烦,忍不住问道:“怎就睡不着来?不困吗?”
荊雨正找不到说话的由头,听姜山问来,连忙坐起身说道:“老大,你那些话,太子妃听了,会不会不高兴啊?”
姜山懒懒回道:“不高兴!有什么不高兴的,太子殿下现下啥境况!”
荊雨道:“啥境况?”
姜山道:“啥境况?京城内,文不能安抚朝臣,京城外,武不能护国守疆。若无陛下护佑,仅靠贤妃娘娘、林国舅两人背后撑着,想君临天下,不过痴人说梦而已。”
荊雨总算明白过来,姜山忠于皇帝陛下,不过是忠于太子殿下最有力的靠山,说:“就怕他们身处权力争夺的旋涡中,因焦虑而烦躁,一时难以理会到你的良苦用心,错当成了驴肝肺。”
姜山道:“你小子想到哪儿去了。权力争夺,无情无义,好坏无分。忠于陛下而不参与其中,图的是忠于朝廷,忠于国家,所做的一切为国为民效劳而已。”
荊雨应一声:“哦。”
姜山说:“你们兄弟可要记得,我等参军入伍,是有志于守土安邦、保家护国,不是为方便空谈朝政,更不是为他人争权夺利保驾护航。”
荊雨道:“记下了。”
姜山说:“那睡吧。”
荊雨说:“万一睡过头了咋办?晚饭还没吃呢。”
姜山笑道:“又没事瞎操心了不是。这里是京城,店铺打烊得晚,且明早又不赶路,一夜长着,睡醒了吃,可能还有意思些。”
荊雨想想也是,安心躺下睡了过去。
话说襄王去得东宫,被太子殿下从大门迎入府内,见过太子妃,沐浴更衣后,被太子迎入书房谈天说地来。两人皆由贤妃娘娘一手带大,兄弟情深,多年又聚少离多,话语间情意融融。一番嘘寒问暖过后,感知太子殿下最想听荆湖剿匪之事,将亲历亲闻的事儿统统详略相间说来,听得太子殿下如沐春风,一时一个夸赞,好不兴致盎然。
正值说到荆南无耕牛之时,侍女来报,说太子妃娘家的贺先生前来叩见,太子便带上襄王去得客厅接见了贺先生。
贺先生给太子、襄王两人行过礼,将面见姜山的事说了,转达姜山的话更是原原本本、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太子殿下听后,温暖的脸色立时变得平平淡淡,安安静静坐着,让人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话好。
太子妃略知姜山底细,心想以太子殿下与刘云飞的故旧关系,姜山日后就算不拥护东宫,也该不会与东宫为敌,便啥事尽往好处想,脸色温暖如初。
贺先生从认识姜山以来,自始至终觉得姜山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爱护之心很是强烈。见太子眼中对姜山少有好感,不想就姜山说的那几句话参与议论,起身告辞。
太子有襄王需要相陪,自觉没什么时间来陪贺先生。见太子妃不出言挽留,说上一句“先生慢走”后,便让一侍从礼送贺先生出东宫。
襄王见太子坐着脸无喜色,猜想是贺先生转达姜山的那几句话在作怪,很想从中宽解一二,微笑着问道:“大哥还在想着姜山的那几句话吗?”
太子心想襄王跟姜山一起剿匪那么多时日,他们几人中自是襄王最了解姜山,便想从襄王口中对姜山的为人了解一二,问襄王:“对姜山那人,六弟可有什么话说?”
襄王道:“说起姜山,戡平荆湖叛乱,可说是大夏国的大功臣。奉旨进京面圣,入城门受辱,寄宿驿馆被拒,城里的达官显贵如此视他为无物,却不知找棵大树来遮风挡雨,心里只有圣天子,可见其忠君爱国之心非常人所及。”
姜山心胸宽广、人事忠诚,太子早已从太子妃口中听说,现下襄王又这么说,忍不住有几分相信来,道:“就是......”欲言却止。
就是什么?该是姜山话里没有明确拥护东宫。襄王猜想着说道:“大哥,依六弟看,要这样的人不效忠天子,而效忠某一皇子,大有舍本逐末之味,决非明智之举。”
太子看向太子妃,见她脸色温和,对襄王之言大有认同之意,不也问来:“依王妃之见,本王该如何对待姜山是好?”
太子妃说:“妾身见识短浅,这等事定是说不来的。”
太子道:“常言道,巾帼不让须眉。于情于理说事,说说无妨。”
太子妃小声说来:“依妾身看,因公废私以国士待之,好过因私废公以幕僚揽之。”
太子麾下,既缺文臣,更缺武将,对姜山这种能征善战的将领可谓求之如渴。不一定非要将姜山纳入麾下,只怕“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自己不用,他人抢着用,到时后悔莫及。对太子妃的话一时肯定不来,便问襄王觉得太子妃的想法如何。
襄王说太子妃的想法甚好。
两个最值得信任的人想法一致,太子真有些为难了,不听从来白问,听从来心有不甘。为了让心里好受点,便问襄王太子妃的想法好在哪里。
襄王说:“大哥有所不知,姜山此人不拘古法,智计因时,以国为家,正气一身。若能让他才尽其用,文可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国士无双。”
太子真没想到襄王对姜山会是如此评价,为不能收揽姜山为己所用顿时心怀不安,毫无知觉地自言自语道:“真如六弟所言,如此人才,不被朝廷所用,必为朝廷之害,当及早图之。”
襄王误以为太子那话是说给他听的,回话道:“大哥无须忧虑,以国士待之,让其身正心正气正就好。”
太子反应过来,随口问道:“何为身正心正气正?”
襄王道:“气正养心,心正养身,身正养行,行正养气,正气浩然,天下晏然。”
太子听过,不经意间想起一位故人来,好像他当年就这么对自己说过,只是年月相隔太久,几乎都忘记了。问襄王:“六弟,你这话是从那里听来的?”
襄王道:“不瞒大哥,是姜山说给我听的。”
太子心生疑惑,怎么姜山说的跟他三叔刘云飞说的竟然一字不差,不禁想打破砂锅问到底,问襄王:“他怎么跟你说起这话来了?”
襄王笑答道:“回京路上闲着无聊,言语间说东扯西的,不经意间聊到了为民之道、为臣之道、为君之道,他一时兴起,便跟我说了这句话来。我当时也极为纳闷,他一个耍枪弄棒的,腹中怎有这般好言语。”
太子问:“那他腹中怎就有这般好言语?”
襄王说:“他说是在书上看到的,至于哪本书,他也不记得了。”
太子妃道:“那为民之道、为臣之道、为君之道,你们可聊出了个结果来?”
襄王道:“结果是有,就怕认知有限,说出来让大哥大嫂见笑。”
太子道:“认知若无限,岂不成了神仙圣人,哪还用得着为俗事忧心。说就是。”
襄王说:“姜山觉得,为君之道,当以大德大仁大义存乎于心,当为天下万民之忧而忧,当以天下万民之乐而乐,君、臣、民三元归一,同心同德同志,从而国泰民安,繁荣富强。”
太子道:“这话当没说错。那为臣之道呢?”
襄王道:“为臣之道,姜山以为,大丈夫贵在兼济天下,国家人民利益至上,不可仅独善一身。先贤说的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太子做梦都想君临天下,日后想要的臣子自然是襄王口中所说的这般,听后性情大悦,笑道:“若天下都是此等贤臣良将,何愁天下不能长治久安,何愁百姓不能安居乐业,何愁大夏国不能繁荣昌盛。”
太子妃见太子心情大好,以为他听懂了为臣之道,不也为之高兴,笑问道:“那为民之道呢?”
襄王道:“国以民为本,当倡导百姓遵纪守法,和谐互助,勤劳俭朴。”
太子道:“如此看来,姜山当真是个好人,护之、扶之,于国有益。”
侍女走来说酒菜已备好,正合太子心意,太子便牵着太子妃,引着襄王去饭厅用膳。
襄王为未能参加太子大婚,心怀愧疚,自罚三杯。第一杯恭贺太子、太子妃喜结连理,第二杯祝愿两人早生贵子,第三杯祝愿两人龙凤呈祥。太子、太子妃回敬襄王一杯,恭贺襄王荆湖剿匪凯旋归来。四杯小酒下肚,碗筷开动,一边吃着,一边聊着,欢言笑语不断。
太子想起姜山今日遭遇,问襄王:“依六弟看,他姜山荆湖剿匪,所作所为可有不足之处?”
襄王放下碗筷回话来:“大哥,世间大事小事,逃不过有利可图、无利可图、利益有损。姜山在荆湖的所作所为是好是坏,就看于他人而言,是有利无利,还是有损利益。”
太子问:“那依你看,他都得罪了哪些谁?”
襄王道:“为了给投诚的百姓求个心安,姜山依照军师刘文心的提议在荆湖整顿吏治,二哥、三哥、四哥、五哥的门生故吏甚多,且大多于国于民有害,自是都得罪了。”
太子道:“他姜山这不是自寻死路吗!你身为钦使,怎么也不拦着些。”
襄王道:“大哥说的是。但看到荆湖满目疮痍,民难聊生,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不也睁只眼闭只眼随他闹腾了来。”
太子想着这些事本该是父王下令做的,他姜山却不怕惹祸上身,自发做了来,心头还是蛮敬佩的,道:“人已得罪,只能随他来了。用膳先。”
用过晚膳,襄王因鞍马劳顿,身子有些疲累,精神有些匮乏,同太子、太子妃小聊一会儿天,话了晚安,早早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