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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众将领鱼贯而出,大帐内除了椅凳,就剩姜山、襄王、刘文心,三人坐三方,心思三份。
陆地战场,水寇一败再败,只要不出意外,戡平叛乱只是时日多些少些的问题。可在襄王看来,姜山偏偏就想出那个意外,要不顾安危单枪匹马前去招安。若如预想的那般还好,万一黄不佑起心不善,有个三长两短,他这个监军去那里脱得了干系,免不了受其牵连,重回封地等老。
有顾虑是好事。可他襄王有所不知,朝廷自对荆湖用兵以来,王师与水寇交战于湖面之上,败多胜少,是何原由?不过是水战乃王师之所短、水寇之所长,以己之所短攻敌之所长,自难取胜。
俗话说的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襄王就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从未经历过战事,不知打仗有轻有重,情理之中,可以谅解。可姜山是熟读兵法的,身为剿匪主帅,岂能由着襄王一个外行来指点他怎么做,至少在招降义军这么大这么好的事上,不能听外行的。
姜山执掌荆湖剿匪自开战以来,陆地战场节节胜利,就差与杨一波等水寇于湖中一决胜负。若能夺其手足之助,离其腹心之托,以敌制敌,王师再四面合击,一举肃清水寇自是指日可待。
问题是,若不能招来义军投诚,拿什么来以敌制敌。
襄王从自身利益出发,强烈要求姜山不可孤身犯险,说不上他有错无错。姜山想以敌制敌,单枪匹马前去招降黄不佑所部,彰显朝廷招安之诚意,更说不上有错无错。双方言语往来之间乘缝插针,谁也没做让步,谁也没说话谁来。几经僵持不下,都寄希望于聆听者刘文心,望其发言偏向自己一方。
刘文心称其量不过姜山请的幕僚,就算有好的想法、有好的计谋,还得先征求姜山同意来,就别说左右姜山认定的事了。况且刘文心是个明白人,知道皇帝既想好生恶杀,更想快速肃清水寇。姜山作为皇帝在荆湖的代言人,真想一丝不苟地达成皇帝所愿,快速戡平叛乱、少死人,最好的门路,莫过于实行招安,以敌制敌。
襄王听来刘文心的说辞后,极为失望,叹息有声。
姜山笑道:“殿下可以不相信杨一波、黄成、周纶等辈,也可以不相信黄不佑等人,但要相信杨华。我与杨华无冤无仇,且好生供养着他那身怀六甲的妻子,还答应事成之后举荐他为官,他实在没理由跟黄不佑合起伙来害我。”
襄王道:“姜将军,不是本王听不懂你所说的这些,只是人心难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再者,像将军这般德才兼备的将领,世间少有,若此行真有什么闪失,本王拿什么去向陛下、向朝廷交代。”
姜山笑道:“殿下好意,末将心领。不过末将一直以为,大夏国要想天下太平,国运兴隆,文臣当不爱钱,武臣当不惜死。臣有幸被陛下委以重任,为了大夏国繁荣兴盛的太平天下,愿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为了国运昌隆,姜山身为武臣都不惜死了,襄王若再要为自己那点蝇头小利盘算来盘算去,那也太对起他那皇子的身份,唯有盼望姜山心想事成来,皆大欢喜。
襄王不再出言阻拦,姜山自是高兴的,朝襄王微微拱手一礼后,说道:“殿下,军师,若我此行真有什么不测,招安之事若被迫终止,你们记得上书陛下:只要将义军困于湖中,坚壁清野数里,不出一年半载,义军无粮可用,不战自溃。”
襄王道:“既如此,将军何必硬要冒这个险?”
姜山笑道:“殿下,十几万大军守着荆湖,一天消耗的钱粮数以万计,拖垮义军事小,朝廷财政难堪重负事大。此计虽可不战而屈人之兵,却是实打实的损人不利己,能不用就当不用。”
言语及此,姜山总算打消了襄王的顾虑,不想齐宽、陈新、徐田方、郭凯、高虎、魏卫衡等人听闻姜山要单枪匹马前往招降黄不佑,走进大帐来,要求随行。
姜山才不想他们跟着,严词拒绝。可齐宽、齐恕、陈新等九人是姜山的结义兄弟,死活要跟着去,姜山没法,只好答应来。
徐田方、郭凯、高虎、魏卫衡四人可不答应了,凭什么齐宽等人可以,他们四人却不行。姜山说,若黄不佑真有心害他,他们四人去了也解决不了问题,不过是徒添伤亡,不存在任何意义。
徐田方道:“敢问大帅,我们四人算壮士否?”姜山笑道:“四位轻身重义,一等一的壮士。”徐田方笑道:“既是壮士,那大帅为何要蔑视我等四人轻身重义之举?”郭凯、高虎、魏卫衡三人一旁附和:“就是。”
姜山道:“徐田方、郭凯、高虎、魏卫衡四人听令。”徐田方四人听令。姜山道:“命你们四人明日随本帅前去招降黄不佑所部,不管出现何种异况,没有本帅命令,不可对义军将士有分毫不敬之举。”徐田方四人接令。
为给姜山壮行,刘文心拿出自己刚发的军饷整了酒席一桌,吃好喝好不在话下。
次日一早,姜山话别刘文心、襄王,带领徐田方、郭凯、齐宽等十三人奔向黄不佑营寨。黄不佑听闻,实难以置信,速速请来杨华商议对策。
杨华道:“黄大哥,姜山将军德才兼备,领兵作战号令如山,自用兵以来,每战必胜。你若不想与他为敌,且信得过小弟,不如就此向姜将军投诚,不说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保全性命绝对绰绰有余。”
黄不佑道:“那依贤弟看,寨中大圣天王派来的那三十人怎么处置?”
杨华道:“黄大哥,你之所以愿意向朝廷投诚,不就是看不惯大圣天王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吗!那三十人得尽了大圣天王的好处,已从皮肉烂到了骨子里,就算一时被逼无奈跟着黄大哥你向朝廷投诚,日后也是罪恶祸胎,不如借姜将军之手将其除掉,好事早为。”
黄不佑道:“贤弟此话怎讲?”杨华道:“让他们去迎接姜将军,他们定会对姜将军下毒手,好去大圣天王那里邀功。”黄不佑道:“这样一来,投诚之事岂不要泡汤了?”
杨华笑道:“黄大哥,这你放心好了,只要你身后的大军不动,以姜将军的聪明才智,又岂会不问清楚原由误会来。再说了,就借他之手除去几个十恶不赦之徒,他这点容量都没有,他来招降黄大哥你岂不如同儿戏,黄大哥日后的前程又能相信谁去。”
黄不佑觉得杨华说的在理,点齐兵马,依计行事来。
那大圣天王三十个心腹真就邀功心切,听到号角齐响、金鼓轰鸣,不作多想,跨马朝姜山等人的来路冲去,欲杀姜山而后快,算是中了杨华的“借尸立威”之计。
姜山见来者个个凶神恶煞,一副短命之相,便单枪匹马迎上前去,一枪一个挑落马下,未留有一个活口。阵前义军将士远远观之,无不万分惊讶,打心里拜服。
杨华说道:“黄大哥,投诚之路已铺好,当速速前往。”
黄不佑跨马行至姜山跟前,翻身下马,一拜在地:“罪民黄不佑,拜见姜将军。得闻将军为人正直,为国忠勇无双,代朝廷行招安之事,罪人愿率水寨数千弟兄接受朝廷招安,望姜将军受降,恩赐新生。”
姜山跃下马背,上前扶起黄不佑,轻拍其肩背道:“黄首领,你此举上应天意,下合民心,真可谓‘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可喜可贺。”
黄不佑道:“请将军上马。”欲为姜山牵马坠蹬,被姜山阻止了来。
姜山道:“黄首领,你是本帅发布招安抚谕以来,向朝廷投诚的第一个义军首领,本帅当对你说真话,推心置腹,绝对信任。你今日率众投诚,实属利国利民之举,本帅现在就可以代表圣天子委任你一官半职,能否长久,得由朝廷日后说了算。若你能借平乱之机再立功劳,封侯受爵岂足道!还能长久。”
黄不佑受姜山坦诚相待,感激涕零,躬身行礼道:“罪人愿为朝廷肝脑涂地,接下来怎么做是好,请将军示下,无不照办。”
姜山轻轻拍了拍黄不佑的肩膀,笑说道:“黄首领如此爽快,本帅也就明说了来。我希望黄首领你重回湖中,代本帅招降那些愿意投诚的义军,捉拿那些不愿意投诚的乱匪。是否可行,全凭你的心意行事,本帅决不强人所难。”
黄不佑道:“黄某就此立誓,愿受将军差遣,万死不辞。”
姜山喜然,欢声道:“黄将军,今日之后,你我就同为朝廷效力了,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若遇到什么难处,随时可来信请求援助,有求必应。”
黄不佑道:“谢将军!”
“那今日之约就此达成,过往好与坏,从此一笔勾销,本帅只等着为你向朝廷请功。”姜山跨上马背,拱手一礼,“就此别过。”
黄不佑道:“大帅,你还未向我营寨里的兄弟纳降呢!”
姜山笑道:“黄将军,你既已投诚,就不再是水寇,他们若是你的部下,若跟你一条心,都已是大夏国的勇士,何来纳降一说。再会。”带着齐宽等十三人跨马扬鞭而去。
黄不佑跨马回到阵营,大声说道:“兄弟们,姜山将军已代表朝廷接受了我们的投诚,过往罪孽既往不咎。从今日起,我们不再是水寇,而是效命于国家的勇士。等到荆湖迎来太平之日,有功者赏,朝廷绝不会亏待我等。”
义军将士们无不欢声称好,愿为荆湖重现太平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