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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苏管家安置好姜山等人的住处,誉王乘坐马车进宫问安去了。
宫里的养心殿内,皇帝批阅了几份奏折,隐隐觉得有些儿累,躺到御榻上小憩起来。
谁知一睡着,满脑子里全是远去的故人,有明知过世了的,有下落不明的,有垂暮老矣的,还有些前不久因顶撞了自己,被自己稀里糊涂赶出京城的。面对故人们的问长问短,皇帝更显心力交瘁,嘴里喊着董宁的名字,昏昏沉沉从睡梦中醒来。
董公公快速赶来,见皇帝额头上隐隐有着几粒汗珠,生怕皇帝是身体不舒服,小声问道:“陛下,你是那里不舒服吗?要不要传太医过来瞧瞧?”
皇帝让董公公扶着斜躺好,小声回道:“没有不舒服。只是近儿一睡着就做梦,梦见的全是些故人,他们总是问这问那,让朕好生不解。”微微过得片刻,突然小声问道:“董宁,朕是不是真的老了?”
董公公有些猝不及防,回话道:“陛下万寿无疆。”将布巾递与皇帝。
皇帝也觉得自己不过区区一甲子年岁,岂敢言老。可世人常说年老怀旧,自己动不动就想起旧人旧事,不是老了是什么?
接过布巾擦过额头上的几粒汗珠,递给董宁,轻轻说道:“董宁,朕或许是真老了。除了爱贤念旧,就是抚今追昔,还感旧之哀。”
董公公听着就心疼,接过手巾,宽慰道:“陛下,您不是老了。是最近常念及故人的好,情意所致,梦由心生。”
皇帝道:“或许吧。”转而问道:“董宁,朕当年强行给刘云飞赐婚,是不是太过武断了?”
董公公笑着道:“陛下给刘将军赐婚,是想给他一份永久的荣华富贵,那有什么武断不武断的。只是刘将军觉得,相比于荣华富贵,情意更为好用,更为贵重罢了。”
皇帝低语道:“看样子,朕真是做错了。”一时忏悔满脸。
董公公连忙宽慰道:“陛下,皇太后要您下旨赐婚,你也是没办法,谈不上孰对孰错。况且陛下是君,刘将军他是臣,理解陛下的难处,帮陛下分忧,这是为臣的本分,天经地义来着。”
皇帝脸上笑容微微,笑意苦苦,自言自语道:“他怎就那般喜欢那风尘女子!不都说婊子无情吗?”
董宁温言道:“陛下,俗世之言,不足全信。东说婊子无情,东说有理,西说侠女出风尘,西说有理。嘴长在人家脸上,是肺腑之言,是谎言欺骗,还是恶意中伤,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全由着人家。”
皇帝叹息道:“他拜朕为大哥,陪着朕出生入死十多年,帮着朕一统天下,到头来却连娶谁为妻都不能自主。看样子,朕做事真的是做到头了,万万不该啊!”
公公宽慰道:“陛下,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好了,没必要弄的太明白。一旦真弄清楚了,弄明白了,除了暗自神伤,什么都带不来,什么也挥不去。”
皇帝苦苦一笑,深呼一口气,嘴里说道:“人生其实难得糊涂。”心里却死死地认为,该弄明白还得弄明白。
董公公见陛下的精神劲头不是很好,小声问道:“陛下,您要不再小憩一会儿?”
皇帝道:“不睡了,上点吃的来。”
董公公这才记起皇帝陛下中午就喝了一点儿粥,其他的都没吃,说是不饿。
“陛下,今儿该喝药了。”
董公公笑着道:“陛下,娘娘来了。”
皇帝听着声儿,眉宇间暖上几丝笑意,朝帷幔处看去。
只见贵妃娘娘:头上凤冠翠,身穿绫罗美,脚步暗生莲,步步落脆语。眉上春柳风,眸子灿若星,玉鼻就一个,花香两瓣嘴。虽然花在谢,芳心却未眠。
皇帝微笑着道:“爱妃来了。”言语一出,心儿舒畅了许多。
贵妃提着食盒走到龙椅前的案桌边,将食盒打开,端出汤药与饭菜放好,走到皇帝御榻边,同着董公公将缓步走来的皇帝搀扶到龙椅前坐好,欢快地端起药碗,一小勺一小勺将汤药喂进皇帝嘴里。
皇帝很是听话,一小口一小口的吞了下去。药虽苦,心儿却甜。
贵妃娘娘喂完汤药后,给皇帝夹好菜,陪着皇帝吃了起来。
皇帝肚子虽有些儿饿,嘴里却不怎么吃的下。但看着爱妃吃的很是讲究,那小嘴一抿一抿的实在太过可爱,趁着秀色可餐,也跟着吃了点,顺便喝了点酒水。
董公公一旁斟着酒水,一旁看着陛下吃的欢心,心里比自己吃着还高兴。
贵妃吃好,等皇帝放下杯筷,等到宫娥收走饭盒,轻握着皇帝的手问道:“陛下,听说明儿校场比试,有我那不懂事的孩子。你怎么也不说说他啊?”
皇帝在贵妃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笑着问道:“爱妃,朕千秋之后,你说母凭子贵好?还是子凭母贵好?”
贵妃娘娘一怔,心想:“没有陛下,哪来自己,何来子凭母贵。”
皇帝伸手在贵妃娘娘的鬓发上拂了拂,笑着说道:“爱妃,到了母凭子贵的时候了,该松手就得松手。”
贵妃娘娘见着皇帝一日日地苍老下去,早就伤透了心,哪还愿意不听陛下的话,自是愿意日后母凭子贵的。
董公公缓步走来,说道:“陛下,誉王殿下请安来了。”
皇帝道:“让他进来吧。”董公公迈步离开。
不过一会儿,誉王随董公公进得殿来,朝皇帝与贵妃娘娘行礼问安。
皇帝让董公公搬来凳子,说道:“坐。”
誉王坐下,笑着问道:“母妃,你唤儿臣前来,是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贵妃娘娘生气道:“去荆湖剿匪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想着跟你母妃说说?”
誉王笑着道:“儿臣不是不想,是见母妃太爱惜儿臣,不想让母妃过早惹上愁忧。”
贵妃转怒为笑地说道:“你这傻孩子,你不说,你母妃就不愁忧了吗!”
誉王傻乎乎地笑了笑,说道:“至少今日早朝前,母妃就没有惹上愁忧不是。”
皇帝见贵妃娘娘没有出言阻止之意,不也宽心了许多,问道:“誉儿,你说林元治给你备好了帮手,那帮手你见到了吗?”
誉王笑着回道:“回禀父王,那帮手见到了,还将其接到了儿臣的府邸,一起用的午膳。”
贵妃娘娘问道:“那人儿怎么样?还好吗?”
誉王笑答道:“不瞒父王、母妃,那人儿不仅年轻有才,正气凛然,还性情开朗,极易相处。朝廷若能给与机会,定能如姜尚、子房等辈,不可多得。”
皇帝笑道:“你这孩子,区区一面之缘,就将人说成姜尚、子房等辈,是不是被人家一套夸夸其谈之词给惊讶住了?要是这样,此人不用也罢,免得形如赵括纸上谈兵,误己误国。”
贵妃娘娘道:“誉儿,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世人为求取功名,大多口齿伶俐,高谈阔论很容易蒙骗世人,令人折服。你可得当心些,千万别着了人家的道。”
皇帝道:“誉儿,你母妃说的可听进去了?”
誉王笑答道:“父王,母妃,你们说的儿臣都听进去了。不过姜山那人,实不像父王、母妃口中所担心的这种人。他饭桌上跟儿臣说的那些话,直指荆湖剿匪之事,毫无含糊不清、扯东扯西之味。儿臣听着句句入理,不得不信服此人有真材实料。”
皇帝微笑道:“是吗?那你说说,他今日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誉王说道:“他们说,父王想儿臣去荆湖剿匪,意在以荆湖平乱为切入口,用好荆襄这块不可多得的用武之地,为朝廷整顿吏治拉开大幕。还说儿臣此次荆湖平乱,实为父王整顿吏治的一柄双刃利剑,一斩大事化小,二斩小题大做,处事当做到不牵连、不放过。”
皇帝一惊,不自觉地看了边旁董公公一眼,朝誉王问道:“还有呢?”
誉王说道:“他们建议儿臣未到荆湖先立威,清除荆湖四围州府官员的侥幸心理,以求凝聚人心,共同发力,切断叛军的外围物资供给。平乱期间,要心怀仁德,征剿为辅,重在策反与招降。当严正军纪,与民秋毫无犯,让百姓重拾信心拥护朝廷。至于征剿方略,当因时制宜,因地制宜,不可生搬硬套。还说世间任何组织,一旦人多起来,人心定不齐。只要朝廷诚心纳降,定能非直接交战就可取得部分胜利,节约国力。特别说到,荆湖剿匪开战的第一战,只能赢,不能输,要不计代价,打出朝廷军威。”
皇帝问道:“你觉得他说的很在理是不是?”
誉王答道:“回禀父王,就这只言片语,既隐藏仁心仁术,惜国惜民,又展示了用兵方略,有的放矢。要说不好,那明日文比韬略,儿臣觉得没必要比了,比了也是不切实际。”
皇帝难得呵呵一笑,说道:“那你回去吧。明日校场比试,照着他说的写就行了。”
“是,父王。”誉王起身行礼话别。
等誉王出得养心殿,皇帝朝贵妃娘娘说道:“你这下可放心了吧?”
贵妃娘娘就誉王一个儿子,将以身涉险于江湖之上,除非他凯旋归来,不是她怎能放得下心。
她所依仗之人已垂暮老矣,她母子未来的命运,再也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所能左右得了的。何况她年轻时为争宠斗艳,早已将众皇子的生母得罪了个干净,再无情义可言。她的誉儿若不能有功于国,日后面对皇城内的争权夺利、或打击报复,何以自处?
想着这些,贵妃娘娘隐藏好忧虑,欢笑着回话道:“只要陛下放心就好。”
誉王不仅是贵妃娘娘的儿子,也是他皇帝的爱子,他爱妃心里那点心思他早已看的清清楚楚,想的明明白白,何须说出来。
只见皇帝他嘻嘻一笑,被贵妃娘娘搀扶起身,朝御书桌走去,想着还有好些奏章没批阅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