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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色虫儿晃晃悠悠的自墙角飞出，起初并不引人注目、毕竟关中的夜空从未缺少过萤虫。
可随着它起起伏伏的飞腾婉转，阵阵明阳境界初期的气势便散了开来。
霎时间，便如黑夜明烛照亮了府门方圆的空荡之地。
“是碧知虫。”裴政纵横人间界八百余载，一眼便认出这只仿若翡翠雕琢般的蛊虫。
此虫，通体碧玉，尤通人声，生而知月境。
后天虽又惜天限缘由难觅阴阳，但便是在南疆的蛊族世家里头也是难得一遇的好虫儿了。
裴政想到这里不由微微眯了眯眼，他忽地想起了裴元简曾讲过的那久行他方族人、心中默默揣测道：
“久行他方莫不是去了南疆？归族之后又还特意安排与之会面……”
“莫不是这裴族手中还捏着一条通往东瀛州的商路？”
东九州是西域与南疆两大域约莫一万年前的一次偶然的地壳运动下所诞生而出的，
分别为东岳州、东瀛洲、东衡州、东……
而阳关便是这东岳州的西南一角，至于那东瀛州则是与南疆最为接近的一州之地。
而且——其间杂糅着成千上万的空间节点！
有的能联通两域之地、互通有无，有的通向未知空间、有死无生，
但是得益于两大域之间有着厚若深渊的界海阻碍了西域与南疆的交流往来，
使得这往返之间便有了巨大的利益，往往一趟便能赚到盆满钵满、甚至是金盆洗手的利润。
所以危险又能算的了什么？
当贪婪来到人间界时，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肮脏的血。
当利润达到百分之十时，便有人蠢蠢欲动，
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五十时，有人敢于铤而走险，
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一百时，他们干预践踏人间一切法律，
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时，甚至连上绞刑架都不畏惧……
搏一搏，不过一死而已，赌徒谁畏之？
思虑之间，那只碧知虫便飞到了裴政眼前三寸之地。
“与我走吧，小郎君。阿爷等待你很久了呢。”碧知虫上下扑哧两下，示意裴政速速跟上。
“还是只雌虫儿。”裴政一眼便看了出来，步步紧跟了上去。
“呼~呼~呼~”碧知虫展翅飞腾所产生的声儿与风声颇似，
且十分微弱、仿若清风袭来，让人难以察觉。
不多时，七转八转，又过了一道廊桥，那座庄严肃穆的阵雨庭便浮现在了裴小郎君的眼前。
而一路上，有着碧知虫的引路、那府中诸多巡夜的夜游人倒也未照面过一人，
行走于偌大的裴族府邸之中仿若入了无人之地一般。
“着实好安排。”裴政心中徘徊了一句，随即推开了阵雨庭那扇墨黑、厚重的门。
“阿政，认得这对联吗？”裴潜楚手持狼毫沾笔墨，于一方白纸上笔走龙蛇。
“踏、踏、踏。”越过庭间数十步，裴政便见到了那副墨宝。
字不过三十四，却有一股宁死不屈的男子豪情藏于其中，这股情说不清也道不明。
裴政默默看了又看，然后轻声念了出来：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晋关终属楚。”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眉头微皱，随即裴政恭敬的弯腰请教道：
“政儿只知此联出自蒲松龄先生书于一方铜镇尺上的自勉联，
但苦于接触过的书籍甚少，其中缘由着实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还请仲父指点。”
听着裴政的回应，裴潜楚倒也未先发声，反而先是抬手扶起了裴政。
随即递过了一道明火柴，指了指阵雨庭内上方祖宗牌位下那一列列矗立的白烛，方才开口言道：
“这是上古春秋时期的事了，你没读过是正常的。上联写的是芈楚鲸吞前晋。大长老平日素爱研读晋史，便留与日后他与你纷说吧，
而下联写的越王勾践、便于今日由我与你诉说一二……”
边说着，裴潜楚已点燃了牌位下的两道白烛，此时的他依旧是身着已时那套华贵族长礼服。
而裴政则双手接过那道明火柴后，便往前走上几步，也来到牌位之下。
亦如裴潜楚般，他郑重其事的点起了那一行行未燃的白烛。
“勾践姓姒、氏越，是古夏开国之君夏禹的后裔、越王允常之子……”
裴潜楚的声音很是沉稳，言语之间透露着他对于勾践的认识与思索。
随着一根根的白烛慢慢的被点燃，这位称霸春秋余光的越王也缓缓向裴政揭开了一角朦朦胧胧的纱……
裴政前世多番体会过世间的风云变幻，自是懂得利用前贤遗藏的。
以史为鉴便是他修行之余最大的乐趣之一！
甚至读至深处之时这位曾经的幽鬼也常恨不能与之于中流击水之际对弈一番，
不然，那又是何等的豪情？又是何等的畅快？
而勾践作为上古春秋时不可忽视的一位雄主，他自然也是了解过一二。
但受限于多番资料缺失，却也终成了一番遗憾。
故此，今日单凭裴潜楚一番勾践之言也算不虚此行了。
“勾践败于夫椒，困于会稽。那流传千古的‘卧薪尝胆’便也从此刻拉开了大幕……”
说到此时，裴潜楚顿了顿，放下了手中的明火柴。
而最后未燃的那根白烛也绽放出了它的光彩。
九百九十九根白烛火光一时齐燃，形成了一团团昏黄的光源。
星星之火亮庭中，烛光流转之间，一道阵法便成了。
恍惚之间，一道昏黄的门凭空出现在了祖宗牌位之前！
“这、这是灵地阵门！”裴政心中大为震撼，他怎么也没想到落魄到如此地步的裴族居然还有如此底蕴。
“走吧，阿政别在那站着了。”裴潜楚见到自家子弟愣住的模样也未多言，反而坦然一笑，随即一马当先的跨过了光门。
但是，跨越光门的一刹那，裴政注意到了裴潜楚脸庞的一丝缅怀之情。
许多年前，或许也是亥时的夜晚、于阵雨庭中的祖宗牌位前，
上一位裴族族长许是这般将族中底蕴传与裴潜楚的吧。
如今，又是传承。
只不过、换了人间，变作了裴潜楚传与裴政。
“呼、呼”随着裴潜楚、裴政跨过阵雨庭中光门，或是有一阵微风不知自何而来。
紧跟着，那一列列的烛火也恍惚舞动了一阵，仿若人影颔首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