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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面对的总得面对,逃避无法解决任何问题。
朱元璋早就知道了皇太孙坠马的消息,一直在乾清宫等着他回来。
朱有燉有意避开这样尴尬的场面,借故躲开了。
朱高爔也想躲的,他可不想亲眼目睹皇太孙挨训,风险系数太高,直接影响日后的荣华富贵。
但是,朱元璋把他叫住了。
“让你跟着太孙,是看着你懂事,他出宫,你怎么不拦着?”朱元璋先拿朱高爔开刀。
那是我能拦得住的吗?
你是没见到,当时皇太孙整个人都垮了,他怎么敢来见你?万一你废了他怎么办?
朱高爔觉得自己很冤。
朱元璋一生收服名臣良将无数,这种挫败感,他不会懂。
朱有燉轻而易举能做到的事,朱允炆做不到,让他情何以堪?
好在朱元璋点到为止,见好就收,见朱高爔眼泪汪汪,便及时掉转枪头,向正主开火,“术业有专攻,统兵征伐之事有藩王和公侯,先把主要的心思花在政务上”。
“孙儿知道了”,朱允炆恭顺地应道。
“以后让徐辉祖也教你兵法,那是个忠心正直的人,跟他父亲一样,得懂得识人用人,景隆不如徐辉祖自律”,朱元璋耐心地教道,“净知道拿好听的话哄你”。
“孙儿谨听教诲”,朱允炆虚心受教。
“你是君,他是臣,他几句话好听的话,哄得你晕头转向,成何体统?你需要练习的不只是骑射”,朱元璋越说越气。
朱允炆面红耳赤。
“定力,你得练习定力,心有静气,知不知道?”朱元璋用痒痒挠指着朱允炆,“心浮气躁地,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丢不丢人?!”。
朱元璋说完拉起朱高爔往外走。
朱高爔回头望朱允炆,觉得他好像哭了。
一口气走到御花园,朱元璋才停下来。
“爷爷”,朱高爔见朱元璋气呼呼地,有些害怕。
“你是不是觉得爷爷错了?”朱元璋颓丧地问道。
对与错,他怎么知道?
朱高爔茫然地摇摇头。
单论能力,不考虑礼法,朱有燉显然比朱允炆更适合当储君。。
但是,朱允炆已经是皇太孙了,朱元璋舍得废掉吗?
既生瑜,何生亮?
人的天赋、能力本就是参差不齐地。
朱允炆最差的不是骑射,而是自乱阵脚。
对于帝王而言,最重要的是帝王心术,是综合运用各种手段驾驭群臣,而不是样样都和臣子一较长短。
只是一场驯马而已,就让朱允炆心态大乱。
以后如果遇到更大的压力,当如何应对?
骄兵悍将,朱元璋可以替他除去,但是这份定力,应如何训练?
朱有燉带着侍卫过来寻找朱元璋。
刚才朱元璋走得匆忙,身边只跟着一名小宦官。
“爷爷”,朱有燉行礼道。
“有燉,爷爷没事,看见你就没事了”,朱元璋看着孙子由衷地笑道。
“欲速则不达,皇太孙需要时间消化一些压力”,朱有燉劝道。
“咱知道,是爷爷太心急了”,朱元璋颔首道。
“爷爷,身体要紧”,朱有燉把一件外衣披到朱元璋身上。
“好,好,咱知道,有燉,爷爷一看见你心里就踏实了,天塌不下来”,朱元璋站起身。
“哥哥”,朱高爔突发奇想,“哥哥,当老师”。
“当谁的老师?太孙的老师?”朱元璋低头问道。
“我的”,朱高爔迎上朱元璋的目光。
“你哥哥收徒弟,太笨的不要”,朱元璋逗趣道。
“不笨”,朱高爔急得脸都红了。
“哥哥愿意教你,求之不得”,朱有燉轻轻一笑。
“一辈子”,朱高爔马上又提了一个要求。
“当你一辈子的老师?”朱有燉蹲下身问道。
“是”,朱高爔响亮回答。
“我倒想啊,你这么聪明,就怕哥哥以后得向你学习”,朱有燉抱起他。
“拉钩”,朱高爔伸出胖胖的手指。
“拉钩!”朱有燉伸出手跟他拉上。
“高爔比你爷爷的眼光都好啊”,朱元璋在一旁叹道。
“爷爷,孙儿要无地自容了”,朱有燉笑道。
朱高爔突然感到莫名的踏实,就像跟便宜爹在一起时的感觉。
回到乾清宫,朱允炆已经回了文华殿。
朱元璋不放心,让朱允熥带着朱高爔去找朱允炆。
刚走进文化堂,朱高爔就再次听到了朱允炆的心声。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朱有燉能驯服,我却不行?”
“为什么朱有燉处处都比我强,为什么?”
“他只是一个周王世子,他拿什么跟我比?”
“我才是储君,我才是未来的皇帝,我大权在握,我不怕他,不怕……”
“爷爷会不会废掉我?会不会另立朱有燉为储君?”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那匹马,那匹马……一匹马而已……”
朱高爔不想再听下去,扬声叫道,“哥哥”。
“高爔”,朱允炆慌乱回头,调整了下坐姿,招呼朱高爔走到自己身边,“想哥哥了?”
“爷爷想”,朱高爔觉得这句话应该能安稳他。
“你不想?”朱允炆强打精神逗道。
“想”,朱高爔觉得他好可怜,走不出自己的心结。
他太在乎输赢了。
他能依靠的只有朱元璋的看重。
他患得患失。
朱有燉的出现,击毁了他心中所有的自信和安全感。
晚上,朱高爔、朱允熥陪朱允炆歇在文化堂。
数日后的清晨,去大本堂的路上,迎面碰上傅忠。
傅忠是御前侍卫统领。
他身边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腰间挂着朱有燉送的那柄短刀,显得英气不凡。
“傅荣”,朱高爔叫道。
傅忠带着他儿子过来行礼,“小王爷”。
“你认识我?”傅荣很纳闷,为何眼前的小不点知道他的名字。
朱高爔摇头,“刀”。
傅荣警觉地护住刀,“干爹给的,不让你看”。
“荣儿,不得无礼”,傅忠轻声道。
原来,朱有燉是傅荣的干爹,怪不得要送刀。
想不到朱有燉与傅忠关系如此亲密。
朱高爔对傅忠道,“骑马”。
他想去马场玩儿,朱允熥在大本堂上课,朱允炆在乾清宫处理政务,是吴亮跟着他出来的。
“我也想去”,傅忠像是怕被抢走父亲一般高声道。
朱高爔懒得搭理小屁孩。
傅忠思忖片刻,答道,“也好,但是末将公务在身,最多只能半个时辰”。
“好”,朱高爔爽快答应。
在马场,傅忠抱着朱高爔上了马,傅荣醋意大发,坐到地上要撒泼打滚,吴亮拿了好几样玩具才哄下来。
经过马厩时,朱高爔发现那批栗马已经瘦得皮包骨头。
“马”,朱高爔指着栗马对傅忠说道。
傅忠察觉到异样,下马走过去检查了一番,将马场的宦官叫过来,“怎么不喂它吃东西?”
宦官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懈怠值守,饿坏良马,陛下知道了定不会轻饶”,傅忠厉声呵斥道。
宦官扑通一声跪到地上,磕头如捣蒜,“不管奴才的事,是花公公吩咐的”。
“哪个花公公?明明是你自己玩忽职守”,吴亮闻声走过来,逼视着宦官的眼睛,凛然问道。
宦官见到吴亮,浑身骤然一抖,不停地磕头。
朱高爔知道花公公是谁。
就是李景隆送给朱允炆的那个自净奴。
朱允炆总记不住他的名字,便以“花脸”称呼他。
难道饿着栗马是朱允炆的授意?
朱高爔莫名身上一寒。
朱允炆非要以这种方式发泄吗?
他知不知道,优良的战马对于明军而言有多宝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