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激动异常,月儿月儿,我就来了!
那甜美的笑容,那动听的声音,那满溢的情感,都随著马蹄在草原上纷飞。仿佛能够听见,他在大声疾呼,我在这里!
喉间又是一阵腥甜,这次再也强压不下。两大口淋漓鲜血,随风飞落在青青草上。
“大王!”白虎和丹涂子同时大吼。
黑羽正在奔驰,却有了灵性一般慢慢刹住脚步。马背上的庆泽只觉眼前昏黑似乎黑夜骤降,虎躯晃了两晃,口中轻念一声“月儿”,便生生栽下马来!
黑羽对空嘶鸣,凄厉无比,似要代替他的主人将思念传递给远方受困的人儿。
丹涂子奔到庆泽身边,见大王双目紧闭形神俱疲,嘴角口中都是鲜血,震惊的心肝巨晃!
白虎带伤奔来,行动稍慢,肩头早已一片黑红。
将大王轻轻扶起,解开披风,这才看见───那後心处一大片黑渍,竟是伤口的血将软甲浸湿!
丹涂子亦是风尘满面憔悴不堪,手下却不含糊,轻轻将後心软甲衣服剥去,便看见大王的伤口还正在源源不断的流出温热的鲜血。
雪白的纱布上,大片大片刺目的红。
丹涂子立刻道:“大王新伤,本就高烧著,又焦虑攻心才会吐血昏迷。此处灰尘放荡,极易让大王的伤口恶化!草原上风大,可大王这新伤还未收口,最受不得风!即使在这里将大王医醒,过不了多久会更加严重!不能耽搁了,必须回营里养伤!”
白虎点头道:“好!你带三百人护送大王回去,我带人继续……”
“不行!”丹涂子大喝道:“你的伤轻麽!跟我一同回去!”
白虎面色苍白,摇头道:“大王这样不顾,就是想早日将公子救回。公子一日回不来,大王便片刻不得安心!你送大王回去,我再带人去追!”
丹涂子急道:“都什麽时候了!我知道你是为大王著想,你当我不急麽?公子那种玲珑剔透的人,谁放心的下!可大王今後时刻都要用你!要是你就这麽死在这里,今後那麽多事情,你让大王找谁去做?大王此刻不能耽搁,你废话少说,随我一同回去!”
旁边一个久跟著白虎的亲兵过来道:“大人护送大王回去吧!解救公子兄弟们去便是了!此处距离边境深远,万一路上遇到蛮子兵,还要靠大人保护大王!”
白虎一听有理,便不再坚持。让那二百王宫亲兵侍卫继续向北追去,自己带了三百边境骑兵,护送大王回去。
丹涂子不放心,怕别人不知轻重碰到大王伤口,自己将大王扶上马,坐在他後头。
白虎交待道:“大王只是气急攻心,并无大碍,回去不可乱讲!”说著走在前头。
丹涂子朝身边一瞧,那黑羽片刻不离的跑在一旁,黑漆漆的大眼睛中满是水光。
鼻子上一酸,心道:公子啊,你可一定要好好的!
铃儿叮当响,两匹马合拉的青呢帐马车从远方而来。
似乎看到这里一片帐篷,驾车的人兴奋的一抖缰绳,两匹骏马立刻撒
著欢奔了过来,晃得那帐边铜铃更是一阵叮当乱响。老远就能听见。
牙吉正盯著沈睡的风月看,忽然隐约听见铃声,立刻将耳朵支了起来。
叮当叮当,似乎还有吆喝的声音。
牙吉的眼睛顿时闪亮闪亮,再也顾不上多图阿爹交待的任务,撒开小脚丫子就往外面奔去。
果然,正是以前见过的松岩商人来了!
族里的许多女人纷纷朝那青色的马车奔去,脸上欢天喜地。
要在这麽深远的地方见到商贩,很不容易呢!她们手里拿著刚刚织成的小小羊毛毯子,满心期待的去换取一些生活用品。
能换到一些东西,也很不容易呢!她们贫穷,这些小小的羊毛毯子,是她们花了许多时间将羊毛搓成线,再用一根根毛线织成。她们从不舍得将羊儿杀了果腹,除非是祭祀草原之神的时候。她们深信,这些日夜随伴的动物,是神灵赐给的神物。
马车徐徐停下,那商人见到她们手中的羊毛毯子,笑容满面的吆喝著:“诶……梳子铜镜,针线钵盂,什麽都有!”
绝对是不等价交换,可是在这里没有人置疑。
牙吉也奔过去,使劲在里三层外三层的女人中钻著,好不容易挤到前面,已经是汗流浃背,汗水将他脸上的灰尘冲出一条条浅黄色的沟壑,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
他气喘吁吁地问那商人:“你是昊国人吗?”
那商人一愣,随即笑著回答道:“我从岩京来,是松岩人。”说完,又和周围闹哄哄的女人们交换物品。
牙吉伸手拉过他的衣角,著急地问:“那我问你一个谜语,乌龟在壳里盖房子,谜底是什麽?”
那商人停下来看看他,仔细
想了想说:“没听过,不知道呢!”
牙吉急得几乎落下泪来,叫道:“你怎麽不知道,不是昊国人都知道吗?”
那商人双眸闪亮,看著他,笑道:“哎,小弟弟我是岩京人,真的不知道啊!这样吧,等我回去了找个昊国人帮你问问。你们下次去什麽地方?我到哪里才能找到你告诉你?”
牙吉立刻高兴起来,晃著那商人的衣角嚷道:“真的真的?你一定要帮我问问!我们会在这里住很长时间,你一定要回来告诉我!”
那商人笑道:“行!只要能找到小弟弟你,我一定帮你找到答案!”说完,又忙活著和女人们换物品,不再理他。
牙吉得了他的许诺,兴奋非常。又使出吃奶的力气从女人堆里挤出来,朝风月所在的帐篷奔去。
大风滚著灰云,在辽阔的天空奔腾。
二百轻骑踏青草扬灰尘,在辽阔的草原上奔腾。却忽然两声凄厉长嘶,两匹骏马双双倒地抽搐一番,便不再动。
被摔下来的士兵不顾手臂折了,爬起来哭喊:“我的马……”
那两匹马,硬生生是给跑死了!
为首的一人急忙勒缰停下,身旁一人担忧道:“已经跑死十二匹马了……”
那为首的不语,却问道:“再听听,马群朝那边去了?”
立刻有士兵翻身下马,伏地倾听,半晌道:“听不出来,风声太大了。”
又有士兵说:“我怎麽觉得跑来跑去都是一个样?”
一句话,让为首之人出了一身冷汗───难道说,真的迷路了?
他们替大王继续搜寻风月所在,可是跑了个昼夜,那马群奔驰的声音倒越来越小了!大风渐渐起来,飘飘发发好不威风,却让寂静的草原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迷失方向,在阴天的草原上是常有的事情。
为首之人道:“只好慢慢走了,总不能等在这里吧!”每个人身上带的补给都不多,等在这里无异於等死。
他们这麽慢慢走了将近一日,让马儿便走边吃草,算是休整一番。
却突然看到前方隐约出现一条黄土路。众人一喜,原来他们在方向不明中走斜了,摸索来摸索去,不料此刻又折了回来。
黄土路上,一顶双架青呢马车正在飞奔。
风月醒来,浑身酸疼无比十分不想动,可身下那毯子的味道难闻非常,仿佛是汗臭,可又象是马粪味。
带著对庆泽和寝宫大床的无比怀念,风月无奈地强撑著起来,小帐中只他一人,牙吉跑得不知所向。坐了一阵,心中郁郁,便出得帐来。
牙吉正跟几个小兄弟斗力,见风月出来,立刻将小对手摔倒在地,欢快地奔了过来。
叫道:“风月风月,阿老们都很想见你呢!”
“见我做什麽!”风月烦闷地回他。
小牙吉却已经拉住他的衣服,兴奋地嚷道:“我告诉她们我喜欢风月,她们就说想和你再说说话,你愿意吗?”
风月便知道,自己那天的言论一定打动了这里的女人。於是强打起精神,微笑道:“好啊,我也想和她们聊聊。”
在风月这样的纤弱美男面前,女人们倒是没有什麽拘束,都张了好奇的眼神盯著他看。
风月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却见她们都是笑嘻嘻的,问道:“什麽好事情,你们都这麽高兴?”
一个女人拿了换来的牙梳给他看,风月眼前一亮!又见小牙吉往後躲闪著缩了缩,顿时喜上心头。
有商贩来过!
便笑道:“倒是挺好看的。”当即趁热打铁,将在昊国巡游时见到的种种说给她们听。
女人们是在穷日子里熬惯了的,听到那些闻所未闻的,眼中都不自觉的流露出向往。须知对於这些总与残酷的生存环境争夺生命的人来讲,最能打动她们的,就是亦实亦需的美好生活。
昊国边境,昊王行营。
庆泽一身轻便戎装,黑著脸看著面前跪了一地的大小军官臣子。
他回来被丹涂子细心救醒,立刻就要再回去找,军官臣子们自然是不同意,纷纷涕泪交流的劝大王保重身体为上。
淮中霆收到昊王急召後,立刻点了五千兵马飞奔而来。随他同来的还有一人,正是王後宁好。
宁好早年间陪著庆泽上了许多战场,在宫中听到大王边境受伤的消息,不顾一切地穿上以往的盔甲,带了小竹随军而来。此刻也跪在众人前头,双眼都哭得高肿起来。
她对庆泽,真的是情真意切。一见到他背上麽指肚大小的血窟窿,立刻便心疼至极哭得淅沥哗啦。
可庆泽一醒,整颗心都在风月身上,听著她动不动就哭著实烦躁。心道:“早年间她那麽英姿飒爽一个女子,怎地现在如此婆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