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楠一听,脸上失望立现。风月看在眼里,已经明白大概。
“伏楠,”风月拉过他,微笑问道:“愿不愿意和你父王多呆几天?”
伏楠眼中惊喜无比,用力点头。
风月便笑道:“我去和他说,你暂时在这里住下可好?”
“真的?”伏楠紧紧抓住风月的衣袖,忍不住大声问道。
“当然是真的!”风月笑道:“不过,你父王喜欢看你穿的漂漂亮亮的,所以你一定要挑些喜欢的料子,我让她们现在便给你做!”
伏楠又犹豫了一下,终於咬咬嘴唇,点头答应。
风月大喜,两人挑来挑去,渐渐挑花了眼。最後连桔香和准备为他量身的侍女也算进去,最终给他挑中一匹浅青色的和一匹天蓝色的。
当下便有侍女恭敬的过来给伏楠量身,伏楠喜欢风月的衣裳,一双眼睛总往他身上瞄。风月看在眼里,便笑道:“比著我身上这件,给他做件一样的吧。伏楠长的这样好,穿上一定好看得很。”见伏楠脸上终究忍不住高兴的神情,又道:“你父王也一定很喜欢的。”
又带他在寝宫里转了转,伏楠以前常来的,可自从风月住了进来,这里却成了禁地一般再无法随意出入,心里其实想念得紧。风月见他又喜欢又留恋的样子,心里也有些歉意,当晚便留他一起吃饭。
晚膳罢了,天色已然黑透。两个侍女捧了刚做好的衣服过来,伏楠一看见,眼睛又亮起来。待穿到身上,众人心底均是叫了一声好。
浅青色的春衫,趁得伏楠肤色白了些,也将他温良的神情衬托的十分干净。风月对庆泽笑道:“你小时候,就是这样子吧?”
庆泽看了一眼,脸上带了些笑,道:“我小时候哪有这麽软弱?从小我就是这儿的主人!”
伏楠一听,满腔欣喜如大水浇了炭火盆,透心的凉。
方才晚膳时,庆泽笑问他,觉得正修著的那些驰道如何?
伏楠答道:“路虽阔了,却是劳民伤财,不知道多少人家要好一阵子不能团圆。”
庆泽一听,脸色立刻黑了下来。风月偎过去笑道:“他这麽小就知道要体恤民情,很好啊!其他的,可以慢慢教嘛!”
伏楠一看父王变了脸色,威严不可语,吓得筷子险些掉到地上,久久不敢抬头。後来听到风月叫他,才怯怯抬头看他。
风月道:“修驰道虽然耗资巨大,但是将来收效也大。若是路不通,国家的政令便不能顺畅到达,百姓生活也有很多不便。许多先进的东西,若是没有好的交通,传播的速度就会放慢。并且,驰道宽阔好走,部队行进速度会提高很多很多,就可以将各地方的军队撤到要塞和青城,若是有叛乱就从要塞调兵过去,这样反而节省了很多军费。其他的诸多好处,等到驰道通了,你自个慢慢观察吧。”
伏楠听他温言细细说来声音好听至极,见识又十分精到,心里对风月仰慕得紧。一时间,倒忘了父王对他的不满,眼光闪烁,小脸上矛盾的神情忽隐忽现。
此刻听到父王这句话,便意识到父王对自己很是失望。想到母亲终日谆谆教导,一心盼他成大气候,顿时难过起来。
风月看他低头不语,拉著庆泽道:“我想让伏楠在这里住几日。你天天忙,让他在这里陪我嘛!”
庆泽宠腻地刮刮他那小鼻尖,道:“都随你。”随即便要吩咐人。
风月拦住他笑道:“今天就算啦!让伏楠先回去和他母亲说一声收拾东西,明日再搬过来也不迟啊。”
庆泽奇怪地看看他,却还是点头答应。
伏楠拜谢过,便穿著新衣服回去了。临走前又多看风月一眼,见他笑盈盈的跟自己挥手道别,心里十分不舍。
风月让青龙送他,临出门前趁伏楠不注意对青龙做了几个口型。
人刚走,庆泽就板脸道:“不准和别人眉来眼去。”
“我偏要!”风月哈哈笑,见庆泽过来抓他,转身就跑,不料被衣服下摆拌住,跌在了地上。好在铺了毯子,没摔著。
庆泽急忙将他抱起来,连声问:“摔疼了没有?”
风月故意苦著脸说:“哎呀!浑身都疼!”
庆泽抱他到床上,邪笑道:“来来来,让我瞧瞧到底摔著什麽了,可别让摔坏了!”说著,就去解他衣服。
风月咯咯笑起来,奋力扭著挣脱往床里滚去,还怪声怪调地唱:“昊王是大色狼,我是……”没等唱,已被庆泽一把抓住堵上了嘴。
那自然是用嘴来堵的。风月一口气没走顺,偏又被堵的出不来气,情急之下贝齿猛然合上,生生咬到庆泽的舌头。
庆泽一手捂著嘴,满脸沈痛,另一只手还要给正大声咳嗽的风月轻拍後背顺气。那神情仿佛吃了天大的亏一样!被风月瞧在眼里顿时又笑又咳的眼泪都
下来了。
“庆泽,”好容易喘匀了气,风月满脸期待的问:“你什麽时候有空?我想出去玩!”
庆泽的舌头还在疼,口吃不清道:“再过几天就好……你想去哪里都行!”
将伏楠送到娟妃那里,伏楠很有礼貌的向青龙道别。只是青龙刚走,
便看见母亲脸上的阴霾。
“过来!”娟妃喝道。
伏楠有些害怕,看著母亲,却没有动。座上那个美丽高贵的女人,忽然让八岁的孩子不想接近。他印象中的母亲,一直都是心高气傲争强好胜的。从记事的时候起,母亲就反复告诉他,你要让你父王对你另眼相看,这样我们母子才有出头的希望!曾听说但凡母亲都是慈祥的,是天下最温柔的,可为什麽自己从来没有感觉到?
娟妃见他不动,更是愤怒,喝道:“身上穿的是什麽!锦衣玉食最惹人眼,也最易遭人嫉恨,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怎麽都不记住!要是有人到大王那里说上几句,你父王定不再喜欢你!脱了!”说著,便指使身边的侍女过去脱他衣服。
伏楠一直咬著嘴唇听著,见她让人来脱自己衣服,立刻跑开,叫道:
“衣服是父王赐给我的!”
“什麽?!”娟妃一愣,随即大喜道:“好孩儿,真是你父王赐的?快来跟母妃说说!”
伏楠见她不再喝骂,也放下心来,便将遇见风月一事说了。
不料,娟妃没等他说完,脸色苍白的没有半分血色!伏楠怕道:“母妃!母妃你怎麽了!母妃若是不喜欢,伏楠以後再也不穿就是了……”
娟妃双手颤抖,一把将他身上的衣服撕了下来!只眨眼间,她已是泪流满面。
“姐姐……”她颤声自语:“姐姐……我终於有机会了……终於有机会杀了那个贱人了!”她伸手抱住伏楠,哭道:“孩儿,那贱人害死你姨母,害咱们母子见不到你父王!你身为大王子,尊贵无比,他竟然要你去陪他!好孩子,这些仇恨冤屈,你一定要牢牢记住!只要有机会,定要替你姨母报仇,给咱们母子好好出了这口恶气!”
伏楠被她强硬的抱著,脸上却现出不似少年的挣扎神情。这些话,他
早已听过许多遍,对於去年那场可怕的王宫整肃,他也是记忆犹新。
听说许多妃子们莫名其妙的死去或者失踪,唯一得到确切消息的,是
他的姨母,娟妃的亲姐姐,也在这场令人恐惧的风波里莫名猝死。
在这之前,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有见到父王;在这之後,原先常去的父王寝宫成了禁地,要见父王一面,难上加难。
宫里人都知道,这些都是因为父王纳了个新宠,叫风月,是个美极了的少年。
原先,他或是因为教唆,或是因为被天神般的父王疏远,心里也是恨著的。虽然那恨意幼稚得很,远没有他的母亲恨得那麽撕心裂肺,却也是认认真真在恨著的。可是今日偶遇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却发现他不仅果然美的如传说一般,而且十分亲善。只那最初的一眼,如春风般和煦,带著万种风情和一丝伤感,便动摇了他心头累积多日的怨恨。大半日的相处,更是让他矛盾到了极点。
从心底里想和那样美的人亲近,想让他拉著手,听他用好听的声音,讲一些父王没有讲过的道理。母亲高傲好强严厉,父王如高高在上的神明,让如他一般的温和可亲显得那样难得。
可是从小便疼爱自己的姨母因他而死,父王也对他们母子疏远许多,这些又都是不争的事实。
可要怎麽办才好?
娟妃哭了一阵,端详著手中上好的布料,好一阵子,对身边的贴身侍女道:“去扎个小人,用这块布包了!每天扎九针,九天之後放到血水里泡著。”
“母妃!”伏楠惊叫道:“这不是……”
“好孩子,记住!此事万万不可说出去,知道麽?”娟妃叮嘱他,道:“你在他面前,千万不可露出厌恶之色!现下他正得宠,若是惹他不高兴,对你必定不会手软!记住了?”
伏楠听话的点点头,心说我怎麽会厌恶他?
娟妃犹不放心,又仔仔细细交待了一遍,才让人给他收拾衣物。母子终究连心,伏楠自幼未曾离开她,现在忽然要好几日不见面,总是不舍。娟妃念著儿子明日便要到那人身边,也不知会不会受委屈,也甚是难过。说是几日,万一那人扣他在身旁不放,不知是福是祸?都是在王宫里,可如今大王的寝宫已是妃子的禁地。若是伏楠再大些,再成熟些,就好了。
娟妃心中揣度,可要想个什麽法子才好?
青龙无声无息地靠在窗下,屋内母子两人所有的对话,一字不露地落进他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