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不好了!大王那边传来消息,那个风月公子他、他刚刚毒发昏迷了!”
“什麽!”宁好变了脸色,“什麽时候的事?”
“刚回去就倒下了!”
侍女们齐齐倒抽凉气惊呼一声。
宁好脸色唰的一下惨白。
小竹脸色也是煞白著,咬牙颤道:“这小子究竟想怎样!从咱们这一回去就毒发,这回可真是难说清了!”
寝宫里一片静寂,人人提心吊胆。
卧榻前,庆泽焦灼地握著风月苍白的手。
锦被中爱人安然闭目,那抹笑容还意尤未尽地浅浅勾在唇边,仿佛睡著了一般。
可是庆泽心底里却盛满寒气,直散到了四肢百骸。
乌雀。天下奇毒之一,无色无味,中毒之後不痒不痛,若两个时辰内不服解药,人便如睡熟一般死去。毒发之快,天下无出其右!
是谁?是谁想杀死他的月儿?
大手中的手越来越凉,昊王英俊分明的面容几乎扭曲。
纤手稳稳握著银针,熟练的一根根插入风月胸间大穴。不远处生了火,熬著浓黑的汤药。
沙漏嘶嘶地轻响,於寂静中仿佛正从远处传来的风暴。细细的沙一粒一粒极快地流下,在昊王却似爱人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轻巧地溜走。
是要离开麽?回到他诉说过的世界。从此我没有他,他没有我。
“月儿,不许走,听到没有,我不许你走……”
昊王的朝服还来不及换,两人的手紧紧交握。任凭他怎样温存低喃,他只闭著眼,留一朵若有若无的微笑。
还有什麽,比此刻更令昊王心碎神伤?
好一阵,纤手抬起擦了擦额上细细的薄汗,从药箱里拿出一粒墨绿的药丸用水化开,轻轻送到风月唇间。
“大王,等一下公子会吐几口血。”
房中有三人,庆泽、白虎和桔香。
白虎守著汤药,那救命的纤手,赫然是侍女桔香!
看大王眉头紧皱,桔香赶忙解释:“要根除乌雀,先要以红霜中和了它的毒性,再用药逼出。公子中毒後又跑动了一阵,乌雀早已进入心脉,奴婢用银针将红霜固於胸口而不四散,两毒相范势必气血翻腾。待平息之後,那毒便已沦为普通之毒,再以奴婢配的汤药相逼,发一阵子汗便好了。”
看看大王神色依旧,桔香安慰道:“大王放心!乌雀虽少见,但奴婢已不是第一次遇上了。”
庆泽猛地抬头:“以前解过?在哪里?”
桔香幡然醒悟:“入宫之前,在燕庄!中毒的是青龙!”
“青龙?他在哪里中的毒?”庆泽双目深沈起来。
“这个,奴婢倒是不知道。青龙不说,奴婢也没问。”桔香懊悔道。
白虎突然开口:“青龙明天就到!”
桔香面上悄悄一喜,赶紧又掩了过去。
“嗯……”风月发出一声轻吟,面上尽是痛苦之态。
“月儿?月儿!”庆泽轻轻抱住他,抚著脸唤道:“醒醒月儿……”
突然,风月倏然睁大双眼,双唇颤动,哇的吐出两口淋漓鲜血,顺著白玉一样的瘦颈流到胸前,刺目的鲜红缓缓涌动。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有两滴吐到了庆泽脸上,暖暖的轻轻慢慢滑下,心头猛地被割了一刀。
“月儿!月儿……”庆泽撕心裂肺地吼著晃著,像头爱侣不见的猎豹。
桔香赶紧收针,白虎马上端了药过来,轻声道:“大王,赶快喂药。”
庆泽喘著气,强迫稳住了心神。镇定接过药碗,送到满是鲜血的唇边……
风月周身渐渐浮出虚汗,桔香大大松了一口气道:“大王,不碍事了!”
庆泽一直抱著他,朝服也已被!湿。桔香劝道:“大王,去换件衣服吧。”
庆泽却见怀里人淡眉稍敛,问:“他能洗澡麽?月儿浑身是汗,想必不舒服。”“水热一点的话,反倒有益!奴婢这就命人准备沐浴。”说著就要出去。
“桔香!”庆泽唤住她,沈吟道:“若有人问月儿的情况,就说不大好!”
桔香眨眨眼,了然道:“奴婢明白!”
“白虎,查到什麽没有……”
宁好面色苍白的带著小竹来到昊王寝宫。
却被告知只能在大厅等候,公子卧房榻前,无王命任何人不得靠近。
隐隐听到大王似乎在咆哮著喊月儿,却又听不真切。所有人都开始恐慌,万一大王那心上人有个好歹,有多少人得陪葬?一屋子侍女,纷纷捂著嘴哭起来。
宁好提心吊胆,由小竹扶著身轻颤。
这一刻,如十年面壁般难熬。
好不容易听到脚步声,众人紧张急切地望著那个方向。
桔香一脸凝重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见众人脸上,心头火起,皱眉斥道:“哭什麽哭!快去准备沐浴!水要热一点。”几个伶俐侍女赶紧擦擦泪跑了出去。
见宁好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桔香施了一礼面无表情道:“王後,公子情况不好,大王怕是没功夫顾虑别的了。”
说完,又回去了。
宁好心下凉透,情况不好,难道是……
昊国王宫一夜无眠。
白虎在风月刚刚昏迷的时候已将王宫与青城统统戒严,命人展开搜查。用现在的话说,那叫“拉网式排查,地毯式搜捕”。此时的王宫,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卫守来来回回巡视,挨门挨院清点人数,人人自危,连各家宠物都禁声,当真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宁好寝宫自然是被特别关照。虽没有大队人马看守,但房前屋後的黑影里,闪著白虎派来的亲卫死士。
风月所在的王寝,更是从天上到地下,从檐前到树梢,密密麻麻布满了大王的精兵。
昊王手撑著头斜躺在床上,不动的神色间藏著深深的焦虑。爱人如玉的肌肤,此刻泛出病态的潮红。
风月在昏迷中高烧,不时发出难受的呻吟,胸腹处一片一片扁平的红疙瘩。
御医跪了一屋子,桔香峨眉紧敛,浓浓的汤药还在熬,空气中浸漫著苦涩的药味。
沐浴的时候,他曾经醒来,还对庆泽展开一个模糊的笑容。难以言说昊王当时的心情,夹杂了欣喜与难过,放心与焦虑,爆发的情感让他紧紧拥著月儿不放。
然而很快,风月的体温开始升高,意识重新模糊,四肢轻微抽搐。
桔香说,这不是乌雀或者红霜的反应,而且公子脉相不象是中了其他的毒。
御医众口一词,公子也许是体内还有残留。
桔香不语。
昊王摆摆手:“桔香留下,你们都出去!”
没见过大王比现在更阴沈的脸色,御医们哆嗦著退出去,彻夜在大厅中候著。
留下的桔香再一次细细回忆风月一天的过程。
“上午起了个早,早午饭和茶水我都亲自试过,公子也从不随便吃外来的东西,唯一例外的……”桔香犹豫了一下:“还是公子在王後那里喝了两口茶水……”
刺眼的白……什麽东西在滴滴响?讨厌的声音……
不要拿管子插到我身上……麻药过了会很痛……为什麽我身都是管子?
你们走开……不要拿手术刀在我身上划来划去……
我讨厌医院……妈妈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好热,胸口好闷……
翌日天气阴沈。
昊王的脸色比天气更阴沈。
白虎忙了一夜,得到的结论是:宫里都是在宫籍之人。
难道不是刺客?
卧榻前多了一个修长的人影,昊王问他:“你在哪里中毒?”
“香泉神庙。”人影回答:“五年前暗杀成国小王子失败的那次。出手的是庙中巫人。”
“香泉神庙?”昊王沈思著:“庙里都有谁的人?”
“平国。”
“平国?”
仿佛一场永无尽头的白色噩梦,噩梦里躺著试验品一样无力又无奈顺从的病人。白色的房间白色的床,身上无数交错的管子,粗的细的,汩汩流著红的黄的透明的液体……
灵魂看著肉体,大声呼喊:我又死了麽?
远处飘来一声声动听的呢喃,犹如春风,犹如天籁。
不由回头。
从此一花两世界。
缓缓睁开眼。
“月儿,月儿……”庆泽焦急地轻拍著他的脸,“快醒醒月儿!”
风月虚弱的一笑。
庆泽一把抱住他,“月儿月儿,你终於醒了!你已经睡了快三天了!还总是说胡话……听得我心都要碎了……”昊王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颤抖。风月张了张嘴,喉咙里干的要冒出火来。
桔香最是机灵,早已端过水来。
“我怎麽了?”好像做过一个可怕的梦!
庆泽温柔之极:“不忙别的,来,先吃点粥。这三天几乎什麽都没吃。”
“好痒……”低头一看,胸前起了好多扁扁平平的红包,伸手就要抓。
庆泽止住他,心疼道:“月儿别抓!就算痒,也小心别抓破了!”
说著端起一旁温著的枣粥,亲自喂食。
桔香端著小菜咬牙道:“不知道是哪里的贼人,这般可恶!”
边恼著,将事情讲了一遍。
风月听的心惊胆战,原来这几日,自己又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
看著庆泽的脸,风月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轻声道:“让你担心了。看你,胡子茬都出来了……”随即便开始哼哼著撒娇:“啊……我浑身酸痛,还这麽痒,最讨厌生病了……”
“不过……”他看著胸前这一片红红东西,好奇道:“这是毒发後的样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