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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眼巴巴地望着他,咬了咬唇,低低道:
“襄哥哥,天色很晚了。外面太黑了,我害怕……”
朝露自是不会告诉他,自己还有百余护卫守在寺外。
无相寺坐落在城外的山林,清幽偏僻,夜晚还时不时传来山间野狼的呜嚎。在她听起来,十分可怖,惧怕的神色也不全是装的。
就算是陌生人,也不忍心罢。她不信,他定要此时赶她走。
李襄偏过头,望向窗外。明月玉轮为层层密云所掩,夜幕沉沉,堆砌在远处的重峦之间。
他没有作声,抬手一挥,一道卷帘落下,隔绝了内室和外间。他独自在外间的蒲团上跏趺而坐,将内室的床榻留给了她。
朝露得意地勾了勾唇角。她一向知道他,没有拒绝,就是默认了。
她躺在他旧日的床榻上,一股熟悉的檀香袭来,在她鼻尖温柔地萦绕,正是当年他怀中的气息。
她翻身侧卧,小臂枕着侧脸,透过卷帘微小的缝隙,偷偷望向在数尺外的他。
少年身姿挺拔,静默端坐,如松如竹,一身玉白,宛若寒崖雪松,清冷之中又有几分沉毅之气。
如此相近的气质,她越发确定,眼前的少年定是他。
朝露心中稍定,不一会儿,她看得眼皮越来越沉,便慢慢睡去了。
李襄在佛前,禅定一夜。
……
东方的天际泛起了一丝鱼肚白。天还未大亮的时候,寺院大门突然被人敲开。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来到禅室门外,叩响了房门。
“哥。”
李襄缓缓睁眼,看一眼榻上尚在熟睡的少女不自觉地翻了个身,还未完全苏醒。他起身,打开了门,走出禅室后,又闭上了房门。
“人是你引来的?”
她昨夜说自己去了燕北王府找他,知道他所在的人不多,定是他的世子弟弟将无相寺透露给她。
李曜斜倚在门外,目光瞥了瞥房内,还未看到什么,视线就被闭阖的房门所阻:
“哥,她说她认得你,不来一趟,怎么会死心?本该是今日我带她来的,岂料她昨夜独自来寻你。给你添了些许麻烦,我这就带她离开。”
见他沉默不语,面色有异,李曜不由问道:
“哥,难道你真认识她?”
“不认识。”李襄摇了摇头,垂眸,沉默片刻后,看向李曜问道,“她是何人?”
他目光轻浅平和,却隐隐透着锋锐的威慑,李曜抿了抿唇,自知瞒不过哥哥的慧眼,便一五一十将她的公主身份告之,最后又道一句:
“非同小可。我必要用王府护卫保护她。”
李襄的面色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他猜出了她非富即贵,却没料到她就是大梁民间口耳相传,奉若神女的公主。
长安那座皇城里,金尊玉贵的殿下,皇帝的掌上明珠,那是一个离他极为遥远的人。
“等她醒来。”他望向空寂的庭院,一株正在化雪的枯枝,融下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心头。
俄而,房门从里打开了。
少女虽睡眼惺忪,已穿戴整齐,小脸满是慌乱,看到他时才松一口气:
“襄哥哥,我醒来没看到你……”
她醒来见不到他,她有些害怕。李襄不做声,轻轻拨动腕上佛珠。
李曜见了她,抱胸的双臂垂下来,身子站直,朝她道:
“人你见过了,我哥他根本不认识你。姑娘,勿要打扰我哥清修,随我离去吧。”
“我不走。”朝露立着不动,独独望向一旁沉默的李襄,道,“襄哥哥,我不想走,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随我回长安好不好?”
她一面说着,一面像从前那般,不住地扯动他宽大的袖口。
李襄抬手,轻轻从她的手中抽走了袍袖。
一旁的侍卫围过来,李曜身后走出几名王府的侍女,要扶着她离开。
“襄哥哥,你从前答应过我的。等我及笄,就可以来找你。你说话从来不会不算话的。”
原本娇花一样的少女突然低声哭了起来,止不住的泪水黏着几绺碎发,形容狼狈,好不可怜。
小姑娘情深义重,言辞恳切,哭得泣不成声,饶是一旁的护卫侍女看着她,心都要碎了。
“襄哥哥,我回去就要定亲了。”她小步小步地走着,且行且停,时不时回身,依依不舍地向后凝望着他,泪光滢滢的眸子涌动着难以言喻的伤悲。
“我等了你好多好多年了。可今日一别,我今后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李襄双目空茫,胸口处好似被什么东西揪紧了,生生地疼,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出来,撕裂心扉。
他闭了闭眼,开口道:
“放开她。”
“哥?!”李曜一惊,回头望着哥哥。
李襄立在庭中,没有动,端肃的声音穿云破雾而来:
“我说,放开她。”
几名侍女闻声面面相觑,不再搀扶着她,松了手。
李曜猛地回身走了几步,浓眉皱起,问道:
“哥,你这是要留下她?”
那神色,分明是在说,哥,你是要跟我抢人?
李襄神容淡漠,拨动手中的珠串,没有回答是与不是。李曜心中恼火,压低声音,道:
“她不能留在此处,万一稍有差池,陛下……父王怪罪下来,燕北王府该如何交代?”
李襄淡声道:
“我自有主张。不会拖累燕北王府。”
“可是……”李曜还欲争辩,却见哥哥冷眼扫了过来,寒意凛凛。
“她想和你回去吗?你堂堂燕北世子,今日光天化日之下强行带走她,就不怕从此得罪了贵人,引得父王怪罪,燕北王府负罪?”
李曜绷直的下颚咬紧了些,却哑口无言。
自由了的朝露破涕为笑,跑回了庭院里,朝着悻悻离去的背影吐了吐舌头。
她心道,面对他,哭最好用了。他总是会心软。
他和从前一样,真是一点没变。
……
女眷住在寺中多有不便。李襄命人在寺外新辟了一间庭院,与他在寺中的庭院一墙之隔。她总是嫌麻烦不会走正门,直接顺着一颗泡桐树翻墙过来。
她爬树的姿势极为熟练而轻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小贼,一点不像传说中的公主殿下。
起先,他以为她不过是认错了人,在寺中痴缠几日,便会自行离去。后来他才发现,她以为他只是失忆了,想要帮他恢复记忆。
她命手下的护卫在他的庭院里种满了花树,说代郡的春天比长安来得晚一些。等树全养好了,这几日还能开出花来。
她说,从前他和她就在花树下初遇。她想要树上的花,他会为她折下来,簪在鬓边。她长大一些,喜欢爬树,他总立在树下,默不作声地护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