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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96

作者:余何适字数:2316更新:2024-11-03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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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下了一道密令,要他对她的三哥、北匈右贤王洛枭赶尽杀绝。

皇帝八百里加急的密诏送入他帐中的时候,同时而来的,是另一封多番辗转才到他手中的血书。

她深知皇帝对北匈的恨意,一心一念要救她的三哥,用他教给她的汉文,一字一句写道:

“飞鸟尽,良弓藏。”

洛枭是鸟,他为良弓。未写下的后一句便是“敌国破,谋臣终”。

北匈退,西域定,他为有功谋臣,死期亦不远矣。

血迹透湿绢帛,这是她以血为他批下的谶命。

他看着看着,倏然笑了。

他庇护她太久,倒是忘了她在这吃人的宫中由鲜血浸染而滋长的心机,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并不逊于人。

他头一回尝到了,逆风执炬,火焰烧至手心,为情所反噬的痛感和快感。

后来,与北匈右贤王最后一支残军短兵相接之时,他孤身一人走入敌阵,被纷至而来的利箭刺中了右臂。

本欲拼死一搏的洛枭遥遥认出他来,犹豫再三,下令收箭。

腥气弥漫的夜风里,他将她的血书丢到洛枭跟前,命他退出漠北,自此不可再来犯。

洛枭接过血书,眼眸猩红像是要滴出血来,咬了咬牙,纵马疾驰,消失在莽莽戈壁之中。

此前,他曾以通敌叛国的罪名,一夜诛杀了军中上百人。最后真正通敌,放虎归山的,反倒是他这个行刑之人。

回到长安之后,他一连数日都未去给她上课。

他已向皇帝请辞,自言西域事务繁多,她已学会了基本的汉文,不需要他再教授。

闻他此言,年轻的帝王从金龙御案前抬首,密密匝匝的奏折如山堆积,掩去了他的神容,只露出一双锋锐的眼。

这双眼,今日透着一丝乏累的倦意。

“她还在跟朕赌气。”皇帝覆手在背,缓缓走下丹陛,忽然道,“若再将你这个汉文师父撤去,她只会更生气,以为朕是要赶尽杀绝……”

皇帝的声音很沉,没有往日定下关乎数千万人生计的国家大事那般果决。他抬袖,揉了揉眉心,目光掠过幽闭的殿门,望向阶前将化未化的皑皑春雪。

“国师佛法高深,素来参透人心,朕堪不破,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沉默了足足一刻有余,才谏言道:

“今年开春,逢西域诸国使臣入朝觐见,陛下可开田猎,一扬国威。”

自古帝王狩猎,是为了展示兵力,外震番邦,内慑朝臣。

皇帝凝黑的眉宇舒展开来,他听出了他建议里格外的意思:正是去年秋狩,在他的暗自推波助澜之下,皇帝与她在猎场那夜和好如初,如胶似漆。

他隐隐知晓,她从前在西域,极爱骑射狩猎,如今久居宫中,言行举止,皆要依照汉俗,极为苛刻,甚少有如塞外那般驰骋的机会。

皇帝没有迟疑,欣悦应下,授命他和其余几位臣属一道安排围猎一事。

走出勤政殿的时候,阴郁的天色已开始落雪。

雪花起初只有零丁几片,后来越下越密,天地间,转眼已是苍茫一片,不辨颜色。

殿外的回廊曲曲折折。尽头处,一树春日方开的梨花被大雪打落,皎洁的花瓣随雪飘零,落在一人胭脂色的裙摆间,茫茫大雪中灼人的明艳。

那一抹熟悉的红,令他的心间涌起大雪都掩不住的波澜。

已是一年未见了。

她纤薄的身姿融在无尽的白雪里,好似随时会随雪融化而去。

有那么一瞬,他以为她是在等他。

这是出入勤政殿的必经之路。

她侧身看到他时,眼眸闪过一丝讶异。他才想到,他为她平了反,皇帝解了她的宫禁,她是来勤政殿谢恩的。

并非为他而来。

又怎会为他而来。

浩大的落雪中,她朝他走来,不疾不徐,姿态从容。

她谢过他还她清白,他道,分内之事,秉公执法。

她过问他右臂的伤势,他轻描淡写,并无大碍。

最后,她以血书试探他洛枭的生死,他道,她的汉文已有长进,言下之意是他听取了她的“谏言”。

他看到她轻舒一口气,眉眼柔和下来。他欲离去,可她却上前一步,散开的嫣红裙摆不经意地拂过他玉白的袈裟。

太近了。近到她身上的暗香在他的鼻端涌动。

她低语道:

“法师,你帮我三哥,只是为了要固权吗?”

她唇间吐露的香息随着纷纷落雪拂过他的颈侧,沁入体肤,丝丝凉凉,却可以在他心头燎起暗燃的火。

四目相对,他幽黑的眸底映出她微挑的眼尾,潋滟的目光,莫测的笑容。

张扬恣意如她,连利用人也如此直白,毫不掩饰对他的需求。

此前,他曾听闻她身边的亲信宫人暗示她应该多亲近国师大人,说他权势滔天,危难之际,或许能救她一命。

如今,她以为时机成熟,便恰如其分地出手了,自以为是地在试探他。

他心下失笑,依旧不苟言笑,并未刻意隐瞒,只回道:

“是因为一位故人。”

这个回答似乎出乎她的意料。她不知道他所言的故人是谁,细眉一蹙,无法接话。他便告退,孤身步入大雪之中。

她看不透他的心思,他却看透了她的心思。

她身处泥淖,想要拉他下坠以求生。

可她不知道,他早就和她一道,甘愿沉沦。

***

出乎意料地,这一回围猎,她没有穿他送去的红衣,不曾骑烈马展示骑射,不出一丝一毫地风头。她的帐子也离皇帝的帐子十万八千里远。

皇帝却还是入了她的帐子,因而遇到了北匈的刺客。

听闻皇帝为了从刺客手中救下她,右臂受了重伤。她衣不解带,夜夜照料御前,自此之后,她没有再刻意回避皇帝,圣驾又开始时时流连在明霞宫。

二人再度和好,皇帝没有再强求他继续教授她汉文,他顺理成章地远离了她,收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还是晚了。

一切的转折发生在万寿节,皇帝寿宴的这一夜。

新皇自登基后,四海升平,风调雨顺,又逢西域战乱平定,喜上加喜,举国同庆。

帝后一道在长安的阙楼上撒了小金钱,与民同乐。

宴席在露天的水榭间,亭台歌舞,鼓乐喧天,昼夜不绝。在朝文武济济一堂,山呼万岁。

他身为国师,自然受邀出席,以茶代酒,与同侪交际一番后,他很快以更衣为由离席。

万寿节,帝王的生辰,也是他的生辰。他是双生子中被抛弃的那一个,至此一生,他都无法光明正大地过自己的生辰。

命运如是,世道如是,他无所怨恨,却难以不为之怅然。

一生寡亲缘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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