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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放弃攻打高昌?无论北匈单于所求为何,我都可以为之交涉。”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洛枭静静听着,坐在榻上垂着头。他琥珀色的双眸像是覆了一层雾,黯淡而空茫,低声道:
“就算我今日放过高昌,放过他,他离开高昌之后仍是佛子,根本不会娶你为妻,你难道要一辈子无名无分,见不得光地和他在一起?”
朝露唇角翘起,淡淡一笑,道:
“我就是喜欢他,我们西域女子,在意什么名分,我就是想要和他一生一世在一起。”
洛枭先是一怔,而后怒道:
“露珠儿一生的幸福,就要这样系于一个给不了你未来的男人身上?”
朝露却一扬头,反问道:
“三哥,我已是乌兹的王,我生命中的幸福,除了他,还有我的臣民,我的疆土,还有我唯一的亲人三哥你。为何女人一生的幸福,就一定要系于一个男人身上?”
又是一阵死寂的沉默。
风骤起,呼啸而过,也平复不了他剧烈撼动的心境。
“一派胡言!”
洛枭缓缓抬首,眸光幽暗黑沉,如浩夜无尽,映着惶惶烛火:
“早知如此,我根本不该将你托付给他。”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不惜一切将你带到北匈去。今日,我恨不能立刻杀了他!”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冷冷道:
“别以为三哥猜不到,你定是将他一队人马也伪装成了我北匈军,是也不是?我立刻派人探查,将他就地处决!”
洛枭大恨,霍然起身,正欲大步离去,却听身后传来她的声音:
“三哥,你敢动他,就是违抗单于军令!”
“你别忘了,昔年北匈攻占西域之时,单于曾与佛门定下约定,佛门不涉政事,而北匈任何人不得滥杀佛门弟子。你敢杀佛子,单于定不容你!”
“你!……”洛枭胸口起伏不定,心中怒浪迭起,咬紧牙关。
“三哥,他是我今生今世唯一一个心上人。他若是战死在高昌,我也绝不独活!”
洛枭脚步顿住,缓缓回身,望着她执拗倔强的模样,心中如利刃绞过一般。
“好!好啊露珠儿!”
他忽而放声大笑,声色喑哑,如覆冰霜:
“我不过离开一年,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以死威胁你三哥?”
少时,你我相约同生共死,今日,你却要为他,与我决裂?
“当初,为了你一生幸福,我拼尽全力,送你逃出峡口,却要落得今日结局?”
夜风自帐幕的罅隙间吹入,在二人之间翻涌如潮,无止无息。
朝露凝望着一步之遥的洛枭。他高大的身姿消瘦不少,一身密不透风的玄衣覆满皮下嶙峋骨节和狰狞伤疤。
对三哥两世以来的愧意,对洛襄无法宣泄的情愫,对战火中高昌万民的怜惜,在一瞬间同时迸发而出。
“三哥……”朝露心中翻江倒海,说不出话,只觉喉间一股腥甜再难自抑。
猝不及防之间,她“唔”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露珠儿!”洛枭听到声响,猛然转身,大惊失色地扶住了她。
“三哥,对不起……”朝露咽下一口血,抹去唇角溢出的血痕,轻轻握住他慌乱的手,哽咽道:
“其实当时,我回去峡口找你了,那里尸山血海,我没能找到你,每夜都会做噩梦……”
洛枭心下一颤,微微俯下身,扶住她纤瘦的肩头。
“别怕,三哥回来了。”他的声音温和下来,“有三哥在,没有人再敢动你一根毫毛。”
朝露本不想哭,可看到洛枭伸手时腕上露出的烧痕,眼眶微微发涩。
“你四处征战那么多年,流了太多血,死了太多人了,露珠儿心里难受……不想,再看三哥打仗了……”
洛枭见她眼尾渐变湿红,一下子愈发手足无措起来,低声道:
“露珠儿别担心,待三哥攻下了高昌,便和你回乌兹去,从此就不打仗了。”
“为何一定要攻下高昌?”朝露抬头看他,眼角挂着泪珠,双眸朦胧。
“北匈单于对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可世上哪有无端的恩情……”洛枭目露忧色,面容凝重了几分,口中仍是轻描淡写,“我需得帮他夺下高昌,才有自由身。”
洛枭望向她明亮的眼眸,终是笑了一笑,道:
“到时候,我和露珠儿回到乌兹,就像从前那样,夏天纵马放鹰,秋天纵犬打猎。可好?”
朝露一怔,心中想起和洛襄一道游历西域的约定,挽着他小臂的手松了松,过了片刻才点点头道:
“三哥说什么都好。”
洛枭沉默,望着她发白的唇色,心中难安,命人请了军医来为她治病。
军医大多乃族中巫医,看不出她有什么毛病,口中咒语,念念有词,一并烧了几张符纸,搞得帐中乌烟瘴气,火星子乱飞。
朝露实在累极了,心中忧心高昌战事,很快便又沉沉睡去。
洛枭独自守在她的榻前,面上阴沉得像是要落雨。他凝望她的睡靥,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掌中那块鸽血石。
光线在指间折射,黑沉沉的眸映着烛火,明昧不定。
露珠儿,说到和三哥像从前那样,你犹豫了。
一别经年,为何犹豫?
***
一连数日,洛朝露在帐中休憩。
自那一回吐了血后,这几日来她在营中浑身无甚力气,往往一睡就是一天,醒来便也是昏昏沉沉。
洛枭整日在舆图前排兵布阵,寡言少语,整个人透着一股秋风落叶般的肃杀之气。
他厉兵秣马,铁了心要攻下高昌,无论她如何劝说,都无济于事。他也不再斥责她,只独自背过身猛咳不止。
如此下来,她怕他被自己气坏身子,也不敢再说一句退兵的话。
半梦半醒之间,她听到几声刻意压低的啜泣声。
朝露睁开眼,望向榻前,她帐中新来的侍女垂头在哭泣。
此二人是洛枭叫人从流民中找来两名女子照顾她起居。
“怎么回事?”她问道。
“求姑娘,救救我们的父兄……”二人跪地,朝她不停地叩头。
辕门外时不时传来呜咽的哭声,如同丝线扯动她的耳畔。
洛朝露心中一动,从榻上敛衣起身,走出帐子。
帐外,已是金乌西坠,落日熔金。氤氲的暮风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天际处,晚霞留有一片朱赤,渐被暗色吞噬,残红照落大地,连绵的军帐似是被茫茫血雾笼罩。
洛朝露穿过这片血雾,看到辕门外横七竖八跪倒了一片。
都是战乱中的流民。
自北匈出兵高昌以来,各处皆是流离失所的百姓。
北匈骑兵以迅猛神速著称,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