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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郁寡言的模样。
阔别多时,他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豪爽的乌兹三王子。
这一回重逢,她琢磨不透他的心思,甚至有几分惧怕。她甚至不敢问他经历了什么,如何逃出生天,怎么就成了北匈右贤王。
酝酿了一路的千言无语,看到他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琥珀眸子,竟一句也说不出口。
相见以来,没有她想象中的兄妹亲昵,彻夜畅聊,甚至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几回。
朝露抓着他箭袖的手默默撤了下去。
洛枭被她叫住,停下脚步,回身等她开口。
朝露欲言又止。
她答应了洛襄,见到了洛枭就会传信报平安,她许久没有回音,她怕他会担心。
若是往日,她觉得让洛枭派人帮她送信并无不妥,可此时她隐隐不安,始终没有开口,只吞吞吐吐道:
“三哥注意身体,别累着。”
话音刚落,朝露感到洛枭望了她一眼,目光复杂,而后略一颔首应下了,便转身出了帐子。
待洛枭走后,朝露再也无心睡眠,在榻上辗转反侧之时,手摸到了腰际悬着的那一只呼哨。
之前行军中,朝露以呼哨声训练过她那一小队骑兵,呼哨便是命令,唯有自己人可以辨别。
想到此处,她吹响了呼哨,想要把人召进来问一问外边的情况。
半晌后,果然有一个她手下的高昌兵偷偷进入她帐中。
此人一头棕黄色蜷发,高鼻深目,高昌人的长相。是当初昭明命令护送她回乌兹的高昌骑兵中一人。当初她将那一队高昌骑兵与李曜的亲兵整编成队,护送她找到了遇袭的洛襄。
此时,那男子已卸下了北匈军的甲胄装束,佩刀亦被收缴,死死低垂着头来到她跟前。
朝露未觉有异样。她将印泥在烛火上来回炙烤,烧红了给密函封了口,递给那人:
“两封信帮我送去高昌,一封交予国师,一封交予大梁四皇子。”
她在信中请李曜暂缓出兵,她要先劝洛枭停战。免得大梁和北匈的战局一旦在高昌拉开,开弓没有回头箭,就不好再收场了。
那高昌兵领命应下,接过她密函的手颤颤巍巍,而后飞快退出帐中。
之后一日来,不知为何,朝露的心“砰砰”直跳,坐立难安。
直到入夜,她不知信送出去没有,也一直不见洛枭再来见她,心中愈发惴惴不安。
待夜深后,朝露按奈不住,又摸上了呼哨,连吹数声。
外头静悄悄的,毫无响动,只剩下风吹枝叶的婆娑声。
又半刻,一时风声大作,帐布被垂得哗啦作响。朝露听到一阵脚步声正朝她的帐子走来,面露喜色,掀帘出帐一望。
黑暗中,洛枭凶悍的面容赫然出现在眼前,他琥珀色的眸子被夜色染得浓黑,深不见底。
“不必找了,他们已经没法为你送信了。”
朝露神容一凛,一时竟被吓得后退几步。她极力平复下心跳,镇定地问道:
“三哥这是什么意思?”
洛枭看她一眼,薄唇勾着一丝冷笑,将手中仍在滴血的长刀一横,用箭袖缓缓擦起了刀上的血迹。
借着昏昧的月色,朝露分明看到那刀刃间,有一缕棕黄色的毛发,与黏稠的血丝混在一起。
朝露看到那缕毛发的颜色,骤然想起那为她送信的高昌兵,顿时毛骨悚然。她既是愤然又是害怕,颤声道:
“你杀了他们?为什么?”
洛枭不作声,在一旁仔仔细细擦着刀。待那刀又光洁如新之时,他随意地一把扯去了箭袖上染血的布条,皱了皱眉,淡声道:
“露珠儿回到三哥身边来,三哥高兴。”
他暗红的血指从袖口掏出两封信纸,掷在她面前,与血滴一道飘落:
“但露珠儿千辛万苦地找来,就只是来劝降的?”
“露珠儿之前已做了一回使臣了。如今知道三哥在这里,还要给高昌,还有梁人通风报信?”
洛枭微微抬臂,身后的北匈兵将她那小队骑兵的数十具尸体拖曳过来。一张张都是熟悉的面孔,此刻尽成血泊。
“胆敢冒充我北匈军,该死。送信通敌,亦是死罪。你说,这几个人该不该杀?”
尸体浓重的血腥气传来,朝露脑袋嗡嗡作响,已听不清洛枭的声音。他吐字如咬牙切齿,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满腔愤恨。
朝露面色煞白,脊背已全然被冷汗透湿,疾步走回帐中,忍了许久才没有当众俯身作呕。
她望着身后跟着她进入帐中,眼前满身戾气的男人,愤声道:
“信是我写的,想要朝外通信的人是我,三哥何不把我也杀了?”
朝露走过去,握住他执刀的手,引着他将刀抵在自己脖颈上。
冰凉的刀尖轻轻划过雪白的肌肤,还未掠过一寸,“咣当”一声,刀柄重重甩落在地。
“伤着哪里没?疼不疼?你说话啊,别吓三哥……”洛枭抬起她的下颚,左右翻看她的侧肩颔角,面露懊恼之色。
朝露心中委屈至极,奋力推开他的手。
洛枭趔趄一步,撞翻了帐中的胡案,烛台掉地,火光“倏”一下便熄灭了。
朝露敏锐地发觉了他的异样,连忙扶住他,道:
“三哥,你的腿怎么了?”
洛枭一瘸一拐地避开她的目光,独身倚在帐幕上,喘着粗气,没有作声。
朝露走过去,小心翼翼撩开他的衣袍,想看查探,被他一手按住。
“别看……”洛枭隐忍地朝她摇了摇头,声音喑哑,“会吓到你。”
即便他摁住她手的力道很大,朝露仍想挣脱一看,她想知道洛枭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一咬牙,猛地扯去他的袖口。一大片蜿蜒起伏的疤痕露了出来,犹如层层蛇鳞一般覆在他健壮的大臂上。
触目惊心。
朝露睁大瞳仁,眼泪盈眶,指尖轻点愈合后凹凸不平的伤疤,喃喃道:
“三哥……怎么会这样?”
洛枭不愿她再触碰分毫,放下袖口,声音涩然:
“那日在歧城峡口,这样的烧伤,我全身上下有数十处,最重的那处伤,在左腿,从此不良于行……”
初时,每夜身如烈火焚烧,皮下筋骨皆碎,形若残废;稍有愈合之势,奇痒难耐,摧人心智。待终于好全之后,若有天气稍变,又变本加厉,蚀骨剜心之痛,需以汤药舒缓,不得根除。
洛枭眯紧眼,恨恨道:
“你说,这样的仇,三哥该不该报?”
“当日,三哥是为了救我才……”朝露泪如雨下。
她的三哥自小英明神武,体魄盖世无双,一人可当千万师,如今却为了她落下一身伤病。
朝露忽而抓紧他的手,抬眸望着他,道:
“我已亲手杀了洛须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