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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固宠。
她自以为说得十分高明,岂料他一改往日和颜悦色,冷冷道:
“娘娘不必大费周章。我从不饮酒。”
话里有话,语带震慑。
可她不服气,当着他的面,一连饮了数杯。
最后那一杯,她已坐不稳,玉臂轻摇,花枝乱颤,仍想要从他松口答应她所请之事。
岂料举杯的细腕被他一把扣住。他的玉扳指磕得她腕骨生疼,那寸肌肤仿佛要被灼伤一般。
他用一种仿佛要将她穿透的目光直视着她,再缓缓将酒液倾倒,一滴一滴洒在她那身莲红描金的薄纱裙之上,湿了一整片鸾鸟纹绣。
寒意浸透体肤,她瞬时酒意全无,吓得细喘连连。
他的悉心教导让她一时忘了他终究是权倾朝野,杀人如麻的权臣。
片刻,他终是松开了她,恢复了一贯冷漠的仪容,言辞冷峻,告诫她:
“娘娘身为宫妃,不可干于政事,更不可结党营私。此举危若累卵,有朝一日,必有倾覆之患。”
他冷言劝诫,对她始终漠然,素来没有好脸色。
可最后一回又一回救她的,只有他。
……
今生。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洛朝露掀起沉重的眼皮,头顶掠过一面面金黄的旗帜,镶绣的文殊兰纹在黑夜里散着皎洁明亮的光芒。
朝露被慌忙赶来的亲卫扶下了马,搀着向后方安全的内城走去。她不由问向众人:
“谁救了我?”
“没看清,应该是昭明将军吧。”
那张一见难忘的镂金面具就在一旁掠过,她的身侧有大批的黄金甲军纷涌而至。
朝露自嘲地摇了摇头。
哪里来的国师。许是她兵荒马乱中她眼花,产生了前世的幻觉。
马蹄声所至,阵势浩大的高昌王军冲入交河外城之中,无数道雪白的刀刃向城中肆虐的北匈铁骑挥舞而去。
寒光所至,战马嘶鸣,血肉横飞。
进攻讲究一鼓作气。突袭的北匈人迎面撞上高昌王军凌厉的攻势,被夺走了先机,一时间战气全无。北匈铁骑很快被训练有素的高昌骑兵冲散了阵型,一片一片被赶至交河城外溃散如散沙,四处逃窜。
前后不过短短半个时辰,朝露与获救的流民一道,看得目瞪口呆。
她放眼望去,竟敏锐地感到,这一战攻守战,高昌王军其实数量上远不如方才进城的北匈人。却能不费吹灰之力将人打跑,可见战力之可怕。
果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高昌王军。
外城中,士兵有条不紊地清扫战场,照顾伤民,将双方落下的箭矢兵戟还有遗失战马重新规整集中起来。
朝露一眼看到人群中被亲卫簇拥的昭明,往城楼方向去了。
他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守在交河城。
朝露跟着亲卫找到了戾英,他方才跟随高昌军在马上搏杀,身上衣衫浸赤,左右看到她完好无损才舒一口气。
“我们去见昭明。”她道。
洛襄被幽禁的浮屠塔在高昌王宫内,那里守卫森严,她需要有人带她进去。
戾英点点头,带着她上了城楼。
沿途站岗的高昌士兵手执利器,看到他都未阻拦。二人在城楼的里间找到了正与部下商谈的昭明。
昏黄的烛火下,将军立在一面羊皮纸的舆图前,一身厚重盔甲未卸,斑斑血迹之间,有柔和的金光在他身侧浮动。
许是之前总是在马上仰望他,威震八方的战神将军此时立在她面前,她竟觉得他比想象中的要清瘦些许。她想起之前听闻,昭明曾在一次战中受过重伤,一度一病不起,定是因此才如此消瘦。
听到脚步声,将军从舆图前抬起头,锐利的目光从面具底下朝二人扫了过来。
“乌兹的王,又见面了。”他的声音很轻柔,因面具阻隔而显得犹为低沉。
朝露想起方才差点被北匈人活捉的惊险场景,拱手一揖道: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他微微颔首示意,没有再和她说话,转而与亲卫指了指舆图上一点,商议战情。
“昭明将军,我冒昧有一事相求。”朝露坦坦荡荡,开门见山道,“我想见佛子。”
闻言,昭明望着舆图,头也不抬,漠然说道:
“佛子在浮屠塔内幽禁思过。我帮不了你。”
朝露道:
“将军只需带我进入高昌王宫即可。”
昭明看也不看她,细长的手指在舆图上比划,淡淡道:
“无缘无故,我为何要为了帮你而得罪佛门?”
朝露走进一步,隔着舆图案牍前与他相对而立,道:
“我可以留在高昌,为将军抵御北匈大军。”
昭明抬首,定定望了她片刻,似是笑了笑。镂金面具下,看不清神容,只能望见一双漂亮的凤眸,灯火下淡淡的碧色,眼窝深邃,层叠的眼睑如雕刻一般,覆满浓黑的睫毛。
他抱臂而立,不动声色道:
“你虽是乌兹的王,但你此行未带一兵一卒,连亲卫都死伤过半,如何助我?”
朝露没有说话,径自大步走出房间,从守城将士手中夺过一把普通的弓箭。
她抬臂张弓开弦,对准了城楼脚下远处的一排火杖。因在百步之外,城楼上只可见零星的火点,随风摇曳。她风轻云淡地将弓拉满,眯了眯眼,倏地松手。
离弦的箭矢朝着火光一闪而逝。
在众人惊异目光中,箭镞破空迸发,一一撕裂了拳头粗的的杖头绢布。一眨眼,那一排十余根火杖依次尽数熄灭。
干净利落,不言而喻。
“啪,啪,啪——”
身后传来三下鼓掌声。
“箭法精妙,胆识过人。”昭明走了出来,收手在背,冷冽如风的声色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笑,“可惜了,高昌就算多一百发百中的神箭手,也难敌北匈千军万马。我等高昌王族世代对佛门顶礼膜拜,我何必冒那么大风险,违背戒律送你入浮屠塔?”
朝露了然敌笑了笑,一丝不见气馁。
她听出来了,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她的筹码不够大,不足以他冒险违逆佛门的规矩。可这一手漂亮的弓箭,并非就是她的底牌。
“谁说我只是以射术帮助高昌了?”
昭明不由抬眸,看她一眼,见她轻抚城楼的女墙,朝他走了一步,立在他身侧,用只有二人听得到的声音,道:
“将军难道不曾发觉,每当你不在,北匈骑兵必来攻伐吗?你就没有怀疑过,高昌王军中,有细作通敌吗?”
昭明面具下的脸色微微一沉,眯了眯眼,听她继续道:
“我一路自乌兹来到高昌,沿途经过一番探查得知,北匈军千里奔袭,还将流民收入营中训练为兵。我精通北匈语,又有射术,伪装流民必可应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