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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从窗缝看到王女褪去了衣物……听到她的声音……我以为是……”亲卫支支吾吾,回想起朦胧的纱帐下,确实只模糊看到起伏的身影,隐隐听到水声和销魂的女声,便未疑有他,此时想来,却也并不能真正确认。
洛须靡瞥一眼佛子干干净净的僧袍,细细一看帐中榻上,一丝痕迹都未发觉。
亲卫还欲争辩,向洛须靡描绘细节,一抬头,却撞上最前方一道寒意凛然的目光。他瞬时被那清正的威仪震慑,如遭雷击般呆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嘤……”
一声泣声从帐子后边传来。
“王上饶命,是朝露无用……”
灯火蔓延开去,只见一道窈窕的身影从深处的黑暗里展露在众人面前。纤姿袅袅,秋波湛湛,弱柳扶风,清丽中透着一丝妖娆。
细看,她湘裙斜曳,似是未穿完好,略有褶皱不平,底下露出一双凝脂金莲点地,肌肤胜雪,白得耀人睛目。
僧众见状,一齐别开目光,几个比丘把头死死地垂下,默念几声“阿弥陀佛”。
朝露玉袖一扬,腰身塌下去,伏于地面,她双目滢滢,假模假式地泣诉道:
“佛子心智至坚,不肯破戒。今夜朝露色诱不成,有辱王命,求王上责罚……嘤嘤嘤嘤……”
僧众闻言大惊失色,数十支手指,直直戳着懵怔的洛须靡的脊梁,怒斥道:
“好你个乌兹王,竟敢派妖女诱惑佛子!”“你这是渎佛!当下十八层炼狱,永世不得超生!”
“亏你还是一国之主,竟犯下如此罪孽,不配为王!”
“不配为王!”“不配为王!”
洛须靡连夜召集佛门诸人前来捉奸,本想要放一出佛子沉迷女色不可自拔的好戏示予众人,使之身败名裂,彻底失去与他争夺王位的威胁。
哪能料到佛子衣袍整齐,与平日别无二致,毫无淫乱之相,倒是他信任的王女暴露了他的奸计。于是,他等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愤怒的僧众如怒潮般将他包围,一句句让人心惊肉跳的控诉声不绝于耳,想要将他扣押起来。
洛须靡只带了几十亲卫,骂也不是,抗也不是,被他们护在最中间,神色慌张,哪里还有一国之主的威容。
朝露冷眼看着洛须靡被佛门子弟围攻,心中顿生一股快意。
有前世的经验,她早就料到秘酒的设计之后,洛须靡必会派人强闯佛殿,想要当场揭发佛子破戒。于是,她将计就计,这一招祸水东引,利用佛门对付洛须靡,让他自食恶果,真是痛快至极。
朝露还未得意一刻,只听洛须靡高声道:
“一派胡言!是她自己勾引佛子,与我何干?你们为何要听信她一面之词?”
僧众静了片刻,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信谁。
乌兹王女艳名远播,行事放荡,任性妄为,西域谁人不知。今夜她还在乌兹王宴上当众以吻诱惑佛子。此时她在佛殿如此行径,究竟是受人指使还是故意为之,竟也一时也难以下定论。
洛须靡见事有转机,继续大呼道:
“佛子,这妖女胆大妄为,其心不纯,亵渎佛门,当以酷刑惩治!与我无关!”
众僧窃窃私语,开始对着朝露指指点点,愤意难消。寂静中,所有人的视线转向静立不语的佛子,在等他示下。
面对怒目僧众,洛须靡怕得牙齿打颤,看到洛襄如逢救星,慌乱之下,趔趄走过去,就差要跪地求饶,扯动他的袖口,道:
“此女三番五次亵渎佛子,任凭佛子、佛门处置。”
始终低头的朝露终于缓缓抬首,朝人群中那道气宇轩昂的身影望去。
隔着无数道愤恨的目光,只能望见重重暗影之中,他俊美的侧脸,英挺的下颔,连成一道晨曦般清冷的弧光。
她看到那道弧光渐渐隐去。
洛襄微微颔首,沉默须臾,隐在袍袖中的五指一寸一寸收拢,攥紧,最后终是轻声令道:
“将王女关押。”
声音平静且冷漠,散在夜色之中,无比寒凉。
朝露垂首,空洞的目光盯着佛殿地上莲纹的青砖,失神了片刻。
三两比丘尼奉了命,缓步行至她身边,要将她扣押带离佛殿。
她忽而甩开她们的桎梏,心头火起,愤慨无比。她盯着他的背影,唇瓣不住地颤动,指着洛须靡道:
“都是他逼我的,始作俑者就是他!你不信我?”
她接近他确实心怀目的,想利用佛门对付洛须靡。可是唯独今夜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替他解围。难道就是因为方才那一出恣意的戏,冒犯了他,就要将她的好心好意全部抹杀吗?
这一世,他又将她视作妖女了么?
沉寂的佛殿之中,滚滚经幡拂动。
他始终未回身,也未回答她质问,连一寸目光都未施舍于她。
朝露大恨,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被关押在了一处偏殿。
……
尘埃落定,人潮散去,洛襄屏退了僧众。
殿内,烛火不知何时已黯淡无光。
黑暗中,一名身材矮小,圆头圆脑的比丘未走,现身为他燃起一盏灯烛,毕恭毕敬地取出一卷绢帛和一环佩交予他。
那比丘思忖回忆片刻,述道:
“先王密室中还有不少物件,什么翡翠金石,书法墨画,还有一幅女子的画像。唯独这两样是被锁在柜中,宝贝得很。”
乌兹王殿平日里戒备极其森严,他命比丘按照她给的布防图指示,趁今日王宴之时,侍卫大批调去,潜入王殿之中,取来了先王遗物。
正是他此行所求。
洛襄拾起那半枚玉玦,举起在灯下细看。
上好的羊脂琼玉,玉质滑腻,色泽柔亮,表面无暇,只在火光下中透着隐隐的絮丝。
这玉玦是他自出生以来所携之物,幼时常佩戴在身上。直到有一回,有大梁使臣前来觐见先王,来来回回盯着他的玉玦许久,若有所思,说是在哪里见过。
先王听其所言,面色骤变,当日便将他的玉玦收起,不肯再予他。
直至先王溘然长逝,都未曾将此玉玦还给他。
洛襄自小受乌兹先王之命,遁入佛门,对这位所谓父王并未有多大印象,亦无甚感情留恋。只是认定自己身世必然与之有所关联,才必要走一遭乌兹王庭,掩人耳目地取走此玉玦。
他敛眸,将玉玦收入袖中,淡淡道:
“这本就是我所有之物,你此去只是替我取回,不算偷盗,不为犯戒。”
比丘拱手一拜,了然一笑,回道:
“既是佛子之物,我必当守口如瓶。三年前多亏佛子照拂,收我为僧,否则我就不是被人打死,就是饿死街头了。此行能为您所用,我感激不尽,就算有偷盗之罪,也该报在我身。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