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只是在夜色中望着他的眼睛,像在讲悄悄话那样说:
“其实我前天熬夜到超级晚,早上没睡够,心情一直非常差劲。但在天上看到你的时候就变得很高兴。后来聚餐也很高兴。我这个人,喝得开心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知道你就坐在旁边,虽然听黑手党的八卦确实很好玩,可有你在又会让我觉得更有意思一点。”
白天那时人太多,很多话都没有及时说。还好断片断的不是这些,该记得的还记得。
我说着,手指闲不住地勾去捏捏里包恩的耳垂。
俗话说得好,再怎么冷硬的人耳朵也是软的。当然这个俗话是我编的。
里包恩倒是没管我的小动作,只如往常一般一言不发地先听完我的肺腑演讲,目光迟迟不动地盯过来。我说完,又认真总结道:
“我一直都很想谢谢你,所以现在也谢谢你。”
他的神情才有所松动。
我注意到杀手的唇边浮现出很浅的笑,他的语气同样放得轻缓:“这些你在昨晚已经跟我说了很多遍了。”
我不是很满意地抓着他的耳朵。
“真说过了?我一点也不记得,你少唬我。”
“我骗你做什么。”里包恩几近宽容地说,“除了这些,你还老是在说另一些话。”
我警惕起来,“什么话?”
他没有立刻解答,反而不紧不慢地握住我乱抓的手,攥在手掌里拽回被窝。我于是转头看向天花板一角,将耳畔附去随时准备倾听。
直到男人低沉的声音几乎笼着耳廓响起,令后颈收紧得发麻。
“你说金钱乃身外之物,一定要把钱包里剩下的零钱塞给我,说这是你的一点心意,不多但是够买我一个晚……”
晚个毛啊!这个喜欢毁气氛的臭小子果然憋不出什么好话!
我顿时心惊肉跳,眼疾手快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他可怕的嘴巴:“瞎说什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死了都不会说金钱乃身外之物。”至于调戏男朋友再另说。
然而此招根本拦不住这张嘴。下一秒,我两只手就都被抓着摁进被子里,因而不得不硬着头皮,宁肯四处瞟也不去看他。
但听里包恩还贴在耳边,唠唠叨叨地讲解:
“还有说什么‘要是能回到过去,我一定能考上东大,小小东京大学当初错过我可是招生办的损失’。然后非要我问我同不同意,反对的话就要送我去培训拍马屁的艺术并扣我工资。”
我觉得我持续接收念叨的耳朵一定烫得惊人。使劲挣手也挣不开,便抓紧时间打断。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前我是在升学班啊,可以说全班的目标明里暗里都是东大,我在那种竞争之下没考好时至今日留点执念怎么了!”
找补一般努力挽尊,我要拿回主动权,只好忍着成年人几欲崩塌的羞耻心,脸热地认命道,“我不送你去学拍马屁的艺术,这些也不用再说了。”
里包恩:“是吗,还有——”
我:“圣僧住口!”
呼噜哗啦,被浪翻涌。我动了真格挣扎,已经变得温热的脚顺势踹两下黑手党的小腿。而左手刚顺利挣脱,右手又还是被紧攥着,于是左手去营救右手之际仍逃不出反派的魔爪。
扭来扭去,未果;咬他的手,咬到了,完全不配合。
反复失败再尝试几番,冷空气都钻进被窝了也没成功。
我闹得自己都想笑,没动几秒玩累了,干脆埋头靠到保镖颈窝前当蜗牛。后者隐隐轻哼了一声(有够烦人),臂弯重新环到我身后。
这是一个严丝合缝的拥抱。我一时间忽然分不清听到的心跳声来自哪里。
夜半重归半晌的安宁。
过了会儿,里包恩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又像直接在我的心跳里震响。
“还说了别的,你想知道么。”
他的口吻十分平静。我闭目充电中,没精力回呛,也懒得阻止了,便只动了动鼻音。
“嗯?”
“……”
等半天没说话。
我困惑地抬起眼,恰好望进杀手黑黢黢的眼里。
脸靠得近,气息下意识收敛,在咫尺的暧昧的距离间徘徊。我觉察到某种大雨天时蜗居在壁炉边的安定感,嘴唇却嗅到一股惴惴不安的湿冷——是谁有些紊乱的呼吸。
杀手低下头。闷热的掌心按在我的后脑勺,肌肤紧贴的地方似乎都泛起躁动而温馨的燥热。
某些预感偶尔就是会准得出奇。
在深吻的第二秒,户外荡起一阵遥远的闷雷声。
并盛的凌晨旁若无人地下起阵雨。空气愈发冰冷,幸好被窝捂得温暖又亲切,人埋在其中,好像什么烦忧都遥不可及。
淅淅沥沥,断断续续的亲吻厮磨着分离之时,我陷在暗朦的视野间,能感觉到里包恩的嘴唇动了动。
“我爱你。”
我睁开眼。
黑夜传来寂静的深远之意,我看见里包恩的眼睛。它们始终不曾变过,即使在黑暗里也会如映着一掠烛火般微微闪烁着,有时令人不愿移开视线;有时让我徒然地感到喉咙紧涩,生病似的干痒。
此时的光采又似乎比以往更动摇。
而没来由地屏住呼吸的一刹,我的脸颊就被人毫不留情地捏住。
“‘我特别爱你,我要一直说我爱你,说到我牙齿全部掉光为止’。”
这位杀手再度出声。以一种辨不清是揶揄,闲聊,还是他所擅长的、威胁性的语气,缓而说道,“……你可是这么说了,友寄新奈。”
我:“……”
久违地被点了大名,我理应后背生寒连声答应,可不知为何却一声不吭地与其对视。
好像我在这几个瞬间最想做的事只是注视着他,慢吞吞地记着这个人的模样,然后希望这时候的记忆永远不会断片而已。
可沉默的时间不多。
在含蓄冷淡的文化里,这几个特定的发音被寄予了沉重的意义。有时甚至肃穆得远远超出它们应当承担的内涵。
比起单纯的倾诉心意,似乎更像一个不堪一击又坚如磐石的诺言。
只是我想,倾诉也好,许诺也好。
我在他捏着脸的手指转而抚上耳朵的时候抬起手,掌心覆着手背。耳朵被盖住,再开口——至少在此时此刻,我听到自己在嗡嗡杂音中清晰无比,没有退让的声音。
“嗯。”我说,“我爱你。只要你到时还听得懂,我可是要到牙齿掉光还在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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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清是几点睡了过去,手机也不在身边。我最后的印象只是枕着里包恩平稳的心跳声。
窗外模模糊糊地下着小雨,不知不觉睡了个无梦的回笼觉。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早上醒来变成我抱着里包恩的脑袋,把人家按在怀里的姿势,但起码我自己是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