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一十七年八月三日看上去似乎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湛蓝色的天空,一望无边的天际,以及点缀在其上的朵朵白云。依照着老式的黄历来看,今日无疑是最适合出行的日子了。
“呼……”微风从地界的另外一端吹来,那一线是林子,而这风似乎也染上了树叶的气味。不仅如此,它还带上了昨夜夜雨所翻新的泥土气息。
“快!不要掉队!”在天空下方的,是嘈杂的人群。
唐平寇的队伍以三列并肩的方式前行,长长的队伍好似是一条蜿蜒的巨蛇。它急切的在草地上爬行着,但由于身躯细长,如此的爬行倒显得慵懒。
“派出去的探子回来了吗?白羊口所现在到底还有没有咱们的人马?”唐平寇将一张地舆图在马背上摊开,其手指指向的方向,正是从昌平入白虎涧的最近通道。
而入了白虎涧,他们这些人便是走进了太行山的北端。如此一来,鞑子的骑兵便是有通天本领也难以对他们造成什么伤害了。
“还未回来。”策马在唐平寇身侧的延庆指挥使吕求良如是说道。他个子不高,样子看上去也是一副不通战事的模样。但这个家伙却是实打实当初和唐通一齐从松山城里逃出来的悍将。
如果不是因为得罪了监军的太监,否则他定是要被唐通给一齐带入顺天的。
“嗯。”唐平寇点点头,将摊开的地图交付到一旁的亲兵手上。而对方则是熟练的把图纸卷起来放入防水的筒子里。
“真希望鞑子眼下的注意力可以都放在顺天那一线。”唐平寇隐隐的感受到一丝不安。如此的情绪要由他来解释的话,唐平寇会以为这是鞑子追兵将赶来的征兆。
将整个宣府彻底抽空,唐平寇担上的不仅仅是失地送民这个罪名。
还有保安、怀来、延庆、长安、昌平这两州三卫近两万卫所兵的性命。
蓟镇总兵唐通从宣府带走的,是两万的战兵。而他的义子,游击将军唐平寇从宣府带走的则是一万五千的卫所兵。
说来可乐,尽管两军人数相近,但唐平寇手下有甲胃的人马连唐通队伍里的一般都不到。
而在这样的兵员中,这样的武备上,要是在野外遇上了装备精良的鞑子兵。
恐怕又是一场在顺义发生过的屠杀。
“莎莎……”士兵们穿着草鞋,脚踏在前人走过的道路上。他们多数身着单衣,一部分士兵更是连袖子也折到了手肘部。
“真热啊。”吴秀亮用手掌在其黝黑的脸上使劲擦了擦,豆大的汗水沿着他的手掌一路流至手肘处。
随着行军时间的流逝,天上的太阳也愈发毒辣了。士兵们无不忍受着如此的酷热,那些有盔甲的,也早早的开始了轮换。
“刘旗总啊!咱们这是走到哪里了啊?这到底还要走多久啊?”吴秀亮把他沾染着汗水的手在其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
“这我怎么知道?”回话的刘旗总同样满头大汗。
他同样擦了擦汗,刺眼的阳光几乎逼着他睁不开眼睛。
事实上在行军队伍里面没有谁不是如此的,纵使是四五位士兵跟在身侧扇风的怀来指挥使杨忠也显得颇为憔悴。
“娘的,早知道就不听那个唐平寇的命令了。”杨忠用梨白色的汗巾给自己擦了擦汗。
这帕子新的很,上面的汗渍大多都是新染上的。
杨忠的队伍是其余四位指挥使中看上去最差的,但同时他也是家丁最多的。
三百余位的骑兵家丁给了他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的机会。
所以纵使其余人如何看他不来,但也毫无办法。
“回禀将军,白羊口没有鞑子的人。整个卫所的人全部都跑空了,里面有的只有害怕战乱而躲进去的流民百姓。”先前派出去的探马已然回来。
“好。”听完探马回报的消息,唐平寇不由自主的稍稍感到一丝安心。
如此的感觉就好像是离开洞窟的兔子一般,唯有进入林子它才母庸担心天上的勐禽。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上悬挂的太阳,那烈日正直直的挂在天空的正中央,看起来已经到了该埋灶做饭的时候了。
“下令队伍加快行军步伐,到了前面的林子咱们就埋锅做饭。”唐平寇对着手下吩咐到。
“是!”在唐通身侧的几位亲卫赶忙去向其他人通知这一消息。
“下令队伍进入居庸关中!”在唐平寇队伍的二十里后,阿巴泰正领着手下士兵们缓缓进入居庸关中。
他是在今日的凌晨得知多尔衮的命令,尽管其万分不想遵守,但在知晓齐尔哈朗的镶蓝旗骑兵就在顺天后,阿巴泰打消了不遵守命令的想法。
“哒哒哒…”在阵阵的马蹄声中,阿巴泰缓缓进入了这座明军号称天下第一雄关的关隘。女真士兵们的靴子踩在石板上,他们三五一队的闯入城中百姓的屋子然后亮出刀刃。
尽管多尔衮早已声名此次出军是上承天命,以清代明,但是这样劫掠却是屡见不鲜。尽管身为主将与辅政王的多尔衮有万千种借口以撇清这种野蛮与自己的关系,但是其的不作为正是一种默许。
“女真老爷要你把家里的银子拿出来!”一个汉军跟在一队女真士兵的后头说道。他笑嘻嘻的翻译征服者的言语,以期望等下主人吃好喝好后不会忘记丢骨头给他。
“没有!也不会给!你们这些狗鞑子!”挡在女真士兵面前的老乡绅如是说道。他拄着自己的拐杖,悠悠晃晃的站着,看上去还是有不少气节在的。
但这样的气节在此刻只能染祸。
“救命啊!救命啊!”在老乡绅未合上眼睛的尸体旁,一位女真士兵正在扒开老乡绅那十五岁大孙女的衣裳。
当然了,被盯上的绝非只有那大孙女一人。
他的儿媳,他的女儿,乃至还是总角年岁的最小孙女,这些女卷都逃不开征服者的手掌。
在血淋淋的马刀之下,无力的人民唯有将自己的一切都谄媚送上。只有这样,才能在新的世界里求得一条与猪狗无异的活路来。
比起鞑子来,仿佛贪官污吏都多上了一份亲切。
“轰隆隆!”在大太阳的天空中忽地响起一声惊雷,随后便是狂风,远处的云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居庸关移来。
刚才的晴空,在霎时便消失不见。
看起来老天爷从来都是不长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