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热啊。”岳乐擦了擦自己额上的热汗,一整个人像是一条被晒脱水的海鱼一般。他将身子微微弯下,因为如此他便可以恰到好处的把身体避入军旗的阴影之中。
“扑通。”不远处传来了民夫力竭倒地的声音,伴随着这声音一同而来的还有金属甲胃摔地时的叮当声。
岳乐向着那一方向看去,一个身材高大的女真士兵正对着倒地民夫在训斥。那士兵脸色凶的厉害,显然他就是盔甲的主人。
岳乐没有叫人帮他背盔甲,这也是为什么他眼下热的汗流浃背的原因。但这绝非是他有什么奇特癖好,关键在于岳乐身旁马车的不同寻常。
马车里面的是多尔衮。
岳乐作为努尔哈赤的孙子对于他的这位叔叔自然是有了解的。说来也奇特,他父亲阿巴泰尽管说常年游历在权力边缘,但每一次上位的人都会对其大加照顾。
八叔皇太极是这样,这位十四叔多尔衮也是这样。不过随着他父亲愈发的靠近豪格,岳乐可以明显感觉到多尔衮这一面的态度变了。这也是多铎要他离开齐尔哈朗队伍,领兵去护卫多尔衮时他无异议的原因之一。
“欸啊!”一阵惨叫声将岳乐的视线收了回来,那个倒地的民夫被女真士兵用鞭子狠狠抽了一下。
“真热啊。”岳乐又擦了擦自己额上的汗水,他感觉自己就像身处蒸笼里面一样。
“殿下,亲王说了这药您是一定要吃的。”在多尔衮的马车内,一位仆从正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将药碗端起。那药碗中的药汤随着马车的颠簸在一齐晃动,像是一湖被人丢了石头的浑水。
“我知道了,你把东西放那凉着吧。”多尔衮摆了摆手,他眼下还不怎么想要喝药。在其卧榻的一侧摆放着一张小小的桌子,那随从旋即便将药碗给放在了那上面。
“行了,你现出去吧。”多尔衮将放在一侧的扇子拿起,一面给自己扇风,一面看起了地图。
他们当前的目的地是良乡,齐尔哈朗的骑兵队伍已经先行一步的赶了过去。而在良乡北面的则是房山、南面的是固安。这三座城市一同处在由京畿地区向山西靠近的交通枢纽之上。
“良乡啊……”多尔衮看着地图上的浓墨色字体发愣。他在顺天留了八千兵马,昌平留了五千,固安、良乡、房山又是各有一万。再除去防备山东总兵刘泽清北上的一万兵马后,他有的只有区区两万的可动用部队。
“要不放弃房山?”纵使用兵如多尔衮一般高明在此刻他也感觉到在兵力上的捉襟见肘。
“不行。”他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又将刚才的想法给否决掉了。这位清朝的辅政王穿着一身素衣,抬手将之前放在小桌上的药碗给端了起来。
“欸……不能这样子,这样的话只会越来越被动。”将药碗放下,多尔衮又自言自语起来。他看的明白,他眼下需要的是打垮明军主力而不是和昔日的对手一般陷入到守城的境地去。
他没有那么多人,或者说如果只是守的话,他没有那个必要。
他是征服者,不是什么岳家军。
“引他们过河,然后……”
“吃掉。”
在入夜时,大军终于开始扎营准备休息。白日里的滚滚热浪正逐渐在消退,有几位士兵甚至离开军营向着不远处的小河跑去。
“唉……”岳乐将湿透了的衣服褪下,露出里面干练的肌肉来。他换上短袖,随后继续把盔甲套上。
在多铎的安排下,他今夜还要去巡营。
说实在的,他还是蛮想躺在包衣为其铺设的床上。
“军爷…军爷…小的错了,您饶了我吧。”在岳乐巡视的不远处一个汉人被结结实实绑在了一颗枝叶茂密的树上。
树下的女真和蒙古士兵们正拿着鞭子对着那汉人训话。
“欸啊!”汉人听不懂蒙古话,以及尤其演变而来的女真语。他只是干涩的在求饶,但这样求饶换来的则是又一番鞭打。
在汉人的每一次哀嚎过后,伴随而来的则是女真人与蒙古人歇斯底里的大笑。
“欸欸欸!够了。”岳乐大步走上前制止了那些人的暴行。军有军规,国有国法,体罚汉人自然是可以的,但这样子搞出了人命,汉人闹起来他岳乐难免有个玩忽职守的罪过。
“贝子爷好。”玩闹的士兵里面有人认得岳乐,他们赶忙依照着这位贝子爷的话语去解开绑着那汉人的绳索。
“你们为什么打他呀?”岳乐看着眼前零零散散站着的士兵们问道。
“回禀贝子爷,这汉人背奴才甲胃时故意将那甲胃给摔了一下,现在甲上可还留着一个凹陷呢。”一个女真士兵走出来说道。
“哼......唉,没什么大不了的,没有必要把人这样绑着打。以后这种事情要他们花银子赔付就可以了。”岳乐摆了摆手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来。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汉人一经被解下来便赶忙对着岳乐叩头,而岳乐只是简单的挥了挥手,随后便又向着另外一个地方巡视过去。
女真人、蒙古人、汉人,构成这一支队伍的三方主力各有各的不同。女真人自然是最大的,他们瞧不起汉人、也瞧不起蒙古人,但碍于汉人在军中已经占了半数,他们也不敢直直的去欺压对方。于是乎每次便都将蒙古人带上。
而蒙古人虽然讲被女真人看不起,但万幸还有个比他们更加低级的存在供他们去消遣。所以这些人倒是也乐意陪着女真主子去消遣汉人。
而人数最多的汉人则是这队伍的最低端,在他们之下没有人了,于是乎他们也只能受着。岳乐听到过汉人是怎么骂女真人为鞑子的,每一次汉人被欺压过后都会骂一骂。但他们绝不敢做出反抗,只要伤的不重,他们便不会一起闹事。
说起来岳乐还听说过另外一种说法,那就是汉军之间也相互的看不惯,是汉八旗的瞧不起新投降的。是努尔哈赤时代的,瞧不起皇太极时代的。
“呵……”岳乐冷冷的笑了笑。
也正是如此,这些汉人才会败的这么厉害吧。
“撤梯!快!把城门打开!李督师的勤王军到了!”在多尔衮驻处向西南八十里外的一处城镇外一个衙役打扮的男人正在高声嘶吼。
“你们是谁!”城上兵士的回答显得怯懦。
“我是尤世威。”
一张粗糙脸庞通过火光在黑暗之中现出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