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当年,洛阳的残破超乎了王浮的想象。
整条朱雀大街一个人都没有,整个洛阳都散发着阵阵恶臭,胡同角落之中,尽是一些赤条条的死尸,也无人收拾。
不到中原不知民生之多艰。
这些年王浮一直在幽冥,回到阳间之后也一直在东南活动,当初看到青羊城外十数年流民之时,王浮以为那已经相当凄惨。
可如今来到中原之后,才知道什么是人间炼狱。
王浮神色阴沉,心中杀意滔天,与马玄一步一步朝着皇宫而去。
整个洛阳如同死域,一路而来只有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来到皇城周围,终于见到了几个脚步匆匆的官员,看到王浮和马玄之后,略微有些奇怪,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便低头匆匆而过。
朝着宫门大步而去,一队守卫宫门的士卒举枪而立,一个校尉踏前一步问道:
“两位道长何人?”
王浮不答,只是继续前行,那年轻校尉面色一变,继续喝问道:
“两位道长何人,擅闯宫门者,斩。”
马玄嘿嘿一笑,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宫门一吹,狂风瞬间倒卷,年轻校尉和一队士卒被吹得人仰马翻。
刚刚要关闭的宫门也被吹开,王浮看了不看继续大步前行。
“有刺客...有刺客...”
年轻校尉有些武艺,被吹得到飞而出之后,不到片刻已经站起,连忙跑到宫门旁的一个石墩之处,掏出一个小哨子,对着石墩上的一个小孔便吹了起来。
尖锐的哨声瞬间传遍了整个皇城。
洛阳皇城分为内外两城,外城乃是各部衙门办公之所,也有军士巡逻,但并不多。
而内城才是真正的皇宫。
尖锐的哨声惊动了整个皇城,胆小的官员,躲在衙门里心中惶恐,胆子大的则是跑出衙门查看情况。
一队队士卒也在各自领队校尉的带领下,朝着宫门而来。
“何人如此大胆......”
“站住......”
“拦着他们......”
各种喊声不断,看着逐渐接近的一队队士卒,马玄看向王浮。
自入了这个洛阳城后,王浮便一直阴沉着脸,此时依然如此,王浮自然知道马玄看向自己的意思,只是王浮此时心中愤怒,也不多言,继续大步而行,只是每一步落下,整个皇城乃至洛阳便一摇晃。
越是接近王浮所在,摇晃便越是激烈。
众多士卒摇摇晃晃站立不稳摔倒在地,稍远处的那些官老爷们也没好到那里去,有的紧紧抱住门口的柱子,有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有一个刚才叫的最凶的,更是摔在了石阶之上,将门牙都磕飞了出去。
最近两年李轨所立的这个伪唐越发日薄西山,本来身材健硕,颇识弓马的李轨因为终日美酒美人麻痹自己,如今短短两年已经成了一个大腹便便的老胖子。
哨声响起之时,李轨就被吓得从龙床之上跑了下来,还未等宫女帮其穿好衣服,突然之间整个皇城便摇晃起来,让李轨在后宫之中摔的如滚地葫芦。
“来人...来人...”
李轨惊恐大叫,随着战场连连失利,李轨早就没有了当初的枭雄之气,不穿龙袍,也不过是一个胆小怕死的胖子而已。
这些年来,皇城司和镇魔司,已经没有了当初监察天下镇压妖魔的职能。
在小皇帝手中,本来是国之利器的两大司,如今已经沦落为了彻底的刺杀工具。
这几年来,无数镇魔司和皇城司的精英,前仆后继的被小皇帝派来刺杀李轨。
这固然将李轨吓的一惊一乍,但其已经立了朝廷,虽然不是真龙,但身上也是有龙气的。
法术在洛阳根本用不出来,这让镇魔司和皇城司在这洛阳城陷了无数精锐。
不是谁都如王浮和刘福云,即便不用神通法术,单凭武艺也能纵横天下。
如今李轨自然也是以为刺客还是长安派出来的,一边惊恐的低声咒骂,一边在太监宫女的搀扶之下,摇摇晃晃的朝着后花园而去。
王浮一路大步而行,每一步落下都有万钧之力,当来到内城宫门之时,宫门已经被震塌,皇宫之中上万禁军,对王浮来说如若无物。
当王浮踏入皇宫之时,李轨已经在众多太监宫女的搀扶下,躲到了后花园的密室之中。
王浮根本不用去问,只是顺着心中那股杀意,便已经找到了李轨的藏身之地。
密室之中,看着石壁之上土石脱落原来越严重,地面的震荡越来越大。
李轨心中恐惧,眼睛死死的盯着密室之中的石门,嘴中自言自语。
“没事的,朕是天子,他们不敢杀朕,不敢杀朕......”
两个老太监刚要上前劝慰,突然整个密室剧烈震荡,顶上石壁脱落,一块青石砸在了李轨脚边,吓得其一个哆嗦,和两个老太监连滚带爬的跑到了角落,瑟瑟发抖。
密室之外,王浮看着这数丈高的假山,冷笑一声,一撩道袍,一把抓住山脚,一声轻喝,整座假山便被王浮拎起,地下的密室整个顶盖也被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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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一直摇摇晃晃跟随王浮数千禁军,看到王浮将这几十万斤的假山轻松抬起,具都吓得脸色惨白。
神通法术,众人也不是没人见过,妖魔鬼怪分江开山的也有,可单凭体魄轻松抬起几十万斤重物的人物,众人还是第一次见。
“这道人是谁?”
禁军统领于撼惊骇不已。
王浮将假山丢开之后,已经看到了躲在密室之中李轨,冷笑一声,低身一抓,抓起其头发,将其整个人提了起来。
“仙长饶命,郭小儿心胸狭窄不是人君,仙长何苦为那小儿卖命,只要仙长饶了朕,朕封仙长为国师,仙长...喔...”
李轨话还未说完,王浮已经一拳将砸在其嘴上,打的李轨满口牙齿飞落。
让其闭嘴之后,王浮单手拖着李轨,开声大喝道:
“李轨残暴不仁,贫道代天行罚,全城百姓皆可来朱雀门观斩,百官如有不到者,斩。”
王浮一声大喝,声浪震的身旁不远处的凉亭塌陷,诸多禁军更是东倒西歪,有许多都耳鼻流血。
王浮也不管,拖着李轨便往外城朱雀门而去。
而洛阳城中还幸存的百姓,本来还为刚刚的地动所担忧,如今听得王浮大喝,许多人先是有些不可思议,后又有些惊喜,但都没有人敢出门。
这些百姓年纪稍大的都经历过昭平皇帝当政时期,那时候生活虽然说不上衣食无忧,但吏治清明,生活是一天好过一天的。
可是昭平皇帝才过世不过数年,天下就大乱,朝廷逃去了关中,将他们这些百姓留给了叛军。
开始之时,李轨尚有些枭雄之气,还能约束大军,也表现出了点明君的样子,可随着战事不利,李轨独夫的本性便暴露了出来。
军粮不够,那就抢,宫里没钱享受,那就抢,特别是今年,年景实在差的连抢都抢不到的时候,那就吃人。
洛阳在魔蛟第一次迁都之时,虽然将富户大半迁到了汴梁,但洛阳作为曾经的京城,经过昭平皇帝苦心经营,还有民五万多户,二十九万人。
等到小皇帝第二次迁都回洛阳时,又带来了官员家卷和富户接近五万人,加上禁军等,整个洛阳差不多有接近五十万人。
结果一场亲征,十万禁军丢了个干净,小皇帝慌忙迁都,只带了太监宫女和百官家卷,将接近三十万人留给了李轨。
不过五年时间,整个洛阳三十万人,如今还活着的竟然已经不到十万,五年时间死了二十万人。
这还是洛阳,是李轨的国都,而是中原其他地方,一边饱受战火摧残,一边又有妖魔霍乱,还有瘟疫横行,能逃的已经逃了,逃不了的就只能苦苦挨着。
整个中原的元气,已经在这五年尽数消耗。
天下人口最多最富庶的地方,到了如今千里无鸡鸣的地步,昭平皇帝数十年的努力已经尽数化为流水。
如今中原之惨,比之当初正阳真人,带着王浮游历天下之时更甚。
这一切固然有大周气运金龙被吞噬之故,但更大的原因还是小皇帝施政反复,导致天下疑心。
李轨等人野心太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众节度使隔岸观火,坐看成败。
加上妖魔乱世,大周无力镇压,最终天灾人祸一起并发,导致天下离乱,道德不存。
王浮看到如今景象,又何曾不怪自己,当初要是自己果断一些,将魔蛟斩杀,会不会大周便至于此?
如果自己当初不将大日拉下幽冥,李轨会不会就没有借口反叛,大周会不会就不止于此?
王浮如今的怒火,即是对小皇帝,对李轨,对这些袖手旁观唯恐天下不乱的野心家,对这狗日的世道。
但同样也是对自己。
只是王浮心性要比妙华坚韧的多,转念便已经将这些念头压了下去。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与其钻了死胡同,不如多想想如何补救。
这也是王浮一直践行或者说诸神留给他的道理,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而不息。
怨天尤人毫无作用,奋起做事才是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