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浮长叹,是啊,这人间太苦,换了自己恐怕也不忍心让自己心爱之人,再来这红尘走一遭吧。
王浮伸手拦住要上前的马玄和王文卿,抱拳拱手。
“圣僧真性情,贫道佩服,贫道未经历过圣僧之苦,无法评价对错,只是今日两位真人,贫道一定要救,圣僧请。”
王文卿想要说什么,却被马玄拉着退到了后边。
马玄和王浮相处几十年,自是知道老爷看着平和,可一旦下了决定之后,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相信老爷。”
马玄只是低声说了一句,王文卿欲言又止,但还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白衣僧人抖了抖僧袍,双手合十回了一礼。
“真人气度,小僧也自心折,可惜太晚,不然定要和真人好生相交。”
王浮叹息无言。
白衣僧人,温和一笑,扭头看了一眼那红衣身影,笑道:
“自与扶摇分别之后,小僧便悟出了一式刀法,名为‘有执’,此刀历经十余年方才大成,自出世以来,无人能挡下一刀,真人小心。”
说完之后,白衣僧人单手竖起,以掌做刀。
一丝丝澹澹的刀意瞬间充斥地宫,宛如女子在耳边轻轻低语。
王浮也不多言,伸手一摆。
“请圣僧出刀。”
白衣僧人微笑点头,掌刀朝着王浮轻轻一挥。
这一刀不带有一丝杀气,甚至没有一点杀意,只有无尽的绵绵情意和无边无尽的痛苦。
白衣僧人带着慈悲挥刀,可就是这般,才显得这一刀可怕到了极点。
一切悔恨,内疚,疯狂,绝望,悲伤,嗔怒,善良,爱,宽恕,守护,慈悲,尽在这一刀之中,等刀意临身之时,又全都消散,只剩下了那深深的执着。
那是舍弃一切只为渡你成仙的执着,执着有多深,这一刀的魔性便有多重。
好一刀‘有执’,王浮没有使用神通抵挡,因为没有意义,这一刀的刀意,早在妙华挥刀的那一刹那,便已经斩在了王浮道心之上。
王浮细细体会,难怪没有人能挡住这一刀,这一刀的精华全在那深深的执着之上,只要心中有执之人,皆挡不住。
除非心中之执超过妙华之执。
马玄看王浮闭目,白衣僧人双手合十低眉,心中有些着急,但还是强忍的上前的冲动,只是将手中龙枪捏的更紧。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浮嘴角微微流出了一丝鲜红,睁眼叹道:
“好一刀‘有执’,多谢圣僧点悟。”
白衣僧人也同时抬头,白色僧袍之上,有一丝鲜红。
“真人大慈大悲,小僧佩服。”
两人刚刚一番,乃是各自道心的较量,妙华之执,在于那红衣女子,而王浮之执,却是这罗浮世界。
见过另外一界的王浮,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改变罗浮,论执着不必妙华弱上半点。
道心交锋,比斗法更加凶险,一番交锋,体会到了对方之道,也在这一番交锋之中,两败俱伤。
“贫道也在刚刚领悟出一式刀法,虽有些东施效颦引人发笑,但还是请圣僧品鉴。”
白衣僧人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只是微微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浮点头,然后同样单掌竖起,朝着这白衣僧人轻轻一挥。
这一刀前半段与‘有执’一般无二,但是当挥出之时却有了不可思议的变化,执念到了极深之时,蓦然变化,舍弃种种,把握真我,解脱他人,解脱自己。
这一刀名为‘解脱’。
这一刀变化取自‘有执’,却在‘有执’的刀意之上,更上了一层。
当王浮挥出这一刀之时,普济院中,大雄宝殿里的佛祖金身突然流出了血泪。
殿外风声呼啸,好似有人悲鸣。
看守长明灯的小沙弥被动静吵醒,滴咕了一句,点起油灯,准备将门窗关的紧一些。
“砰”油灯跌落,小沙弥一屁股坐在地上。
“佛...佛祖...流泪了...”
地宫之中,面对王浮这同样可怕的一刀,白衣僧人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同样以自己道心硬接了下来。
“好刀...好刀...敢问真人,此刀何名?”
“解脱。”
“好一个解脱。”
片刻之后,白衣僧人,念了一声佛话,对着王浮微微一笑,而后转身朝着石台而去。
“福生无量天尊。”
王浮微微叹息,冲着白衣僧人的背影,行了一个道礼。
白衣僧人踏上石台,轻声低语。
“扶摇,小僧没用,终究没能渡的了你。”
说完之后,又向着闭目盘坐的可一禅师一礼。
“半生俯首青灯前,红衣佳人乱心神。”
“顾盼恩师音容在,未曾回首红颜凋。”
一诗念完,白衣僧人,仔细整理僧袍,低身拉着红衣女子的手掌缓缓躺下。
“扶摇。”
“小和尚你好笨啊...”
空灵的声音在妙华脑海中回荡,僧人微笑,气息全无。
王浮默默看着,久久没有挪动脚步。
马玄和王文卿来到王浮身旁,马玄小声问道:
“老爷,您不是说他不死不灭吗?”
王浮叹息。
“妙华圣僧因为至情,不愿放下执念,也因为至情同样不愿投身魔道,只能在这佛魔、正邪的无间地狱之中挣扎。”
“这.....”
“哎......”
便在此时,随着白衣僧人,被‘解脱’斩的心神俱灭,可一禅师等人也从执念之中,脱困而出。
可一禅师等人,索然被执念所困,但刚刚地宫发生的一切,都有感知,此时老禅师泪流满面,嘴中喃喃:
“痴儿...痴儿...”
说着说着,突然身上冒出了金色佛火。
“寂灭佛火,师兄...”
可一禅师在佛火之中,依然看着那躺在池子之中的弟子,轻声道:
“痴儿,为师无用,渡不得你。阿弥陀佛。”
随着佛号念完,可一禅师已经血肉筋骨全消,只有一颗明亮的舍利子,飞上高台,落在了白衣僧人眉心。
本来已经被斩灭的心神,奇迹般的留下了一丝生机。
“如是我闻:一时,佛住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万二千人俱,皆是阿罗汉,诸漏已尽,无复烦恼,逮得己利,尽诸有结,心得自在.......”
两位老僧含泪盘膝而坐,口念经文。
王浮叹息,微微摇了摇头。
带着马玄和王文卿回到下面一层,王浮以福德之气,隔断阴气。
马玄和王文卿打开棺椁,只见三具棺椁之中,只有木棺是空的,青铜棺和石棺之中各自躺着一个女装的老人。
两个老道人,脸上涂脂抹粉,身着女装双目紧闭。
“道友...道友...”
王文卿来回摇晃,两人却一直紧闭双目,毫无回应。
王浮上前一看道:
“真人不必着急,两位真人只是被尸气蒙了神魂,以两位真人的道行,一两日便能炼化尸气。”
王文卿松了一口气,对王浮拱手感谢,王浮摆了摆手,让众人先回去,自己则是又上了二层。
此时两个老僧已经念完了法华经,将可一禅师寂灭之后留下的袈裟小心收拾好,刚要离开。
看到王浮之后,只是双手合十一礼,默然离开。
王浮回了一礼,知道二人心中对自己有些嗔念,也没在意。
当所有人都走后,王浮重新来到高台,看着这一白一红两道身影,叹息一声道:
“贫道也不知道这尸解成仙到底能不能成,只希望这秘法真能成仙,贫道祝二位羽化登仙,有情人终成卷属。”
说完之后,从袖中掏出两壶美酒,一壶倒入池子之中,另外一壶则是一口饮下。
“二位一路好走,望还有相见之日。”
王浮拱手一礼,转身走下高台,开始帮二人重新布置风水格局。
风水术数王浮已经钻研了数十年,比起妙华和尚高了不止一筹。
经过王浮一番改良,这大墓更加气势不凡,下涌幽冥阴气,上接月华之精。
做完这一切,王浮这才离开。
回到地面之时,王文卿已经为两位真人重新梳洗,换上了道袍。
看到王浮回来之后,连忙上前感谢。
“多谢道友,老道身无长物,只有这一卷九天雷府总纲阵图还算珍贵,便送给道友,当做感谢。”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卷阵图,图上一个神人手中抬着一座雷府,身后则是万雷相随。
王浮刚要拒绝,突然看到那神人好似在图中活了过来,各种雷法在王浮眼前演化。
神霄、紫霞、五行、破灭种种雷法一闪而逝,结合雷祖法箓,令得王浮心中多了许多感悟。
“此阵图的确对贫道有大用,真人厚赐,贫道便厚颜收下了。”
王文卿摆手笑道:
“要是没有道友,老道还不知道能不能救出两位好友呢,这是道友应得,道友不必客套。”
王浮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接过阵图,抱拳道:
“真人以后有事,可来青羊山,我等便先告辞了。”
王文卿,点了点头,抱拳回礼。
“道友慢走。”
王浮招呼了一马玄一声,驾云而起,朝着洛阳方向而去。
“老爷,方向错了。”
看到王浮朝着西方而去,马玄轻声提醒。
王浮却是抬头看向天空的弯月道:
“这狗日的世道,本就很苦,却还有人私心作祟,引起人祸,不杀李轨,贫道心意难平。”
这是王浮少有的爆粗口之时。
要不是这狗日的世道,那普陀山上应该是有一对璧人,在那湖心亭中弹琴画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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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是躺在地下,奢望那缥缈无踪的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