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班,继续绘画梦想。
院长笑眯眯拍着少年的肩膀,对他说小谷子,条条大路通罗马。
常言还道,福祸相依。
想要站上画坛顶峰的沉郁少年,发现命运是为自己开了门,可祂还会用这扇门,疯狂夹自己的脑子。
谷知春原以为转学后能逆转命运,却没想到,桑氏给他机会,不是为了让他在画坛崭露头角,恰恰相反,而是隐于暗处——成为桑榆的影子。
起初是不过绘画课的小作业;慢慢地,期中期末的作业落款处的【谷知春】三个字,也被硬生生换成了【桑榆】;至最后,桑氏集团的大公子靠他的作品获得美展奖项,成功拿到了留学的通行证。
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谷知春最珍视、最引以为傲的天赋,不过是桑氏为大儿子铺平锦绣大道的垫脚石。
一块不起眼的垫脚石。
自傲的暗面永远是不甘心。他不是没想过离开,但他的书包里装着桑氏给的银行卡,学艺术烧钱,刮刀画板颜料……就连新书包,也是刷那张卡买来的。
福利院条件有限,他以前学油画,只能用水粉当做平替;尽管这样,画笔颜料还都有配额,用完之后,拿笔蘸自来水在废纸上练习的日子不是没有。
自来水落在纸上,转瞬干涸消失,就像他不时冒起的大胆念头。
也不是没想过反抗,可桑榆和那个什么所谓的“实验中学三剑客”,仗着家里有几个有钱,在学校走起路来鼻孔朝天。
进校第一周,谷知春不小心在男厕看到桑榆三个人把沾了脏水的拖布按在一位同学的校服上,原因非常荒唐,那名同学天生小眯眼,看人即使没有恶意,也多三分不可一世的感觉,这就惹桑榆不开心了。
谷知春认出——是桑榆的同桌。
小眯眼满身污迹,敢怒不敢言,只将眼睛瞪成两条加粗的线,其间射出不服气的目光。
谷知春初来乍到,尚未了解实验中学的某些潜规则。他看不过去,上前劝说了桑榆片刻。
下场是桑榆吩咐左右护法,让他们“清醒清醒”。于是他和小眯眼一起,被蒲飞和杨云昊一左一右按进了洗手池中,脸上冲了半小时的冷水。
之后谷知春顶着湿冷的头发,哆嗦着回到画室准备练笔,打眼却看到“主人”在其中等待多时。
桑榆成心要给自己的“影子”一个下马威——他笑眯眯说谷知春,校服脏了吧?脱掉我喊保姆帮你洗。又说你不是要画画吗?画室通宵开放,你努力哦,别辜负了我们桑氏对你的期待。接着“砰”地锁上了画室的门。
一整夜,谷知春的瘦削身影投在画室的地板上,没一丝挪动。
春寒料峭的三月,影子也像是结了冰。
自此,谷知春再也没敢和桑榆对视过。
*
“……我甚至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无论谷知春怎样揉搓,怎样克制,滚烫的泪就是不听话,堆在眼眶,“什么抓住机遇,翻身逆袭,纯属扯淡。”
“龙生龙凤生凤,世袭才是这个世界残酷的真相。”
季明月心里存不住事,听谷知春一番回忆后拳头攥紧:“桑榆……过分!”
“我所说的还只是冰山一角。”谷知春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渐次尖锐,“有一次,因为我打翻了三剑客的午餐,他们,他们就……”
谷知春双手捂脸。
“三剑客”小团体对外铜墙铁壁,内部其实也微妙地保持自己的平衡。桑榆自是身处王座之上;蒲飞虽然家境更好,但蒲家靠收购农产品起家,是暴发户土大款,很被人瞧不上;杨云昊家底略差些,不过有个在国外的明星母亲。
有段时间杨母回国探亲,给杨云昊带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儿,还托关系找了空运公司运了河豚来肃城,肃城名利场不大,一时间又是八卦纷纭。
这下把杨云昊得意坏了,动辄拿些白色恋人饼干、Royce生巧在同学间显摆,还专门吩咐家中厨师李叔,拿住劲做了“全豚宴”带到学校。
“三剑客”在学校食堂有个专门的小包间,那几日的小包间成了杨云昊一个人的舞台。
被手盖住的眼睛中灰黑一片,灰色从流飘荡,最终汇成了向日葵的形状。谷知春哽咽:“当时桑榆几乎把所有的作业都交给了我,我实在气不过,就故意画了副恶搞的画,害他找代笔的事情被油画老师和张老师知道了,桑榆又罚我在画室捱了一整夜。”
这次变本加厉——不止是校服,桑榆要求他脱光。
被如此折辱,谷知春就是再拿人手短,也决定揭竿而起。次日中午他在踹开学校餐厅小包间的门,将“三剑客”正在享用的大餐掀了个底儿掉。
在杨云昊“我的河豚”、“谷知春你胆儿肥了是不是”的大嚷中,桑榆依旧面色淡淡;他比谷知春高壮不少,当着食堂一众用餐师生的面,抓住谷知春的校服领子拖了他一路。
像是处理一个已经玩坏的破布娃娃,又像是拖着自家不听话的狗。
眼泪决堤,谷知春泣不成声:“你们尝过油画刮刀的滋味吗?”
突然间,仿佛有无数只蚊虫爬满身体一样,谷知春双手在裸露的皮肤上狠命抠挖,脖颈和脸颊处原本已经凝结的血痂,再次渗出暗红色。
“你理智点!”眼前一幕太诡异,淡定如连海也忍不住惊骇,他上前掣住谷知春的胳膊。
眼泪流下,盐分刺到流血处,搅合成咸涩痛楚的汁。谷知春被疼痛激发,大吼道:“桑榆他,他……”
“他不是人,是疯子,是恶魔。”
*
那天桑榆将他拖进画室,笑眯眯将他剥了个干净,挤了坨大红色颜料又拿起刮刀。
小谷子,这是什么颜色?
桑榆“嗯”了一声,饶有兴致地将刀背抹上他不着寸缕的身体。
以前他在学校看谁不顺眼,对对方都是拖把棍打膝盖,水龙头冲眼睛,如今猛然发现油画刮刀也能寻乐子,就好比硬菜吃多了之后突然上桌的甜点,美味至极,令人成瘾。
金属刀背滑过脖颈大动脉,向下来到锁骨——彼处堪堪染上大片红,像小兽被一口咬穿喉咙后喷涌的鲜血。
谷知春浑身发麻,双眼模糊什么都看不清,真如将死之兽,嘴唇泛白颤抖,说不出话。
他想转身挣脱,但桑榆力气实在大,拧住他手腕往回扥,差点把他胳膊卸了。
这个呢?绿色?蓝色?还是黄色?
他握着谷知春不断滚动的、柔软的喉骨,一刀又一刀,将颜料抹在不听话的狗的身上。
训狗,就是要收紧绳索,折其身躯,每一处皮肤都不能放过。
最后的最后,诛心。
这些颜色不喜欢吗?我这儿还有,你要什么,今天统统满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