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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想想,那画面便能轻松焚烧掉她的所有理智。
“夫人对长安纪党有价值,那些劫走小丫头的人先前定然得了令,他们不会动她,哪种都不会。”霍霆山安抚道。
裴莺红着眼开始挣扎:“可是如果那边一直没有如愿……”
“你以为你去了长安,小丫头真就能回来了?纪羡白那厮能用这种卑劣至极的手段,你觉得他会是一个守信之人吗?真去了长安,那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没回头。他需要一个拿捏你的软肋,又如何肯轻易放人?裴莺,你冷静些!”霍霆山紧紧抱着怀中挣扎的女人。
在他的逐渐严厉的呵斥中,裴莺觉得有什么沉下去了。沉下去的部分凝成一个冷静的自己,点头赞同霍霆山的说法。
确实不该去长安。
谈判都未谈判,事情还远没有走到那般的地步,且今日才是囡囡失踪的第二日,此地距离长安甚远,囡囡肯定还未到长安。
此时去寻人,很大几率能寻回来,现在说前去长安为时尚早。
但漂浮着的另一半自己痛苦且逐渐歇斯底里。会控制不住的想女儿在外吃的苦,担心她被陌生男人轻薄和虐待,担心她吃不好、穿不暖,还忧心女儿被至亲背叛后情绪崩溃。
太多的担心,全都沉甸甸的压在她心口。
以前看新闻听闻哪家孩子在缅北被人绑了,绑匪要巨额赎金,被绑架者家里不惜砸锅卖铁、甚至背了一屁股债都要将赎金凑齐送过去。
那些家长不知晓给了钱后有可能会人财两空吗?自然知道的。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还是选择交钱,因为被绑走的是他们血脉相连的孩子。
“裴莺,给我一个月时间。”霍霆山俯首弯腰,与怀中人彼此贴着额头,而后亲了亲她的泪眼。
“霍霆山,我不能没有囡囡,求你帮我找她回来。”裴莺通红的眼里沁着泪,和他对视片刻后埋入他怀里,眼泪打湿了霍霆山的衣襟。
分明只是带着少许热度的泪,却叫霍霆山心头有一块好像被火灼了一般疼痛难奈,为她的生分,也为她的落泪,“她也是我的女儿,夫人何需和我如此客气。”
裴莺埋首在他怀里,手揪紧了他的衣袍,将其弄得皱巴巴的。
*
荒野。
孟灵儿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只记得自己跨出一方丛林又进了另一方树林。有时候风拂过,吹得云层遮住了红日,没了太阳,瞬间失去了方向。
她不得不停下来,寻一轮断木,观察断木缺口的年轮,以此来判断南北。
脚步一直未停,饿了吃野果,渴了就吃那种酸果子,挤出汁水来喝,尽量不去饮用溪水。
娘亲说过,水里有看不见的小虫子,饮水最好煮开了喝才安全。但现在她身上没燧石,火折子在河道里泡水不能用了。
中途她经过官道,并非没有遇到过来往商队,但孟灵儿不敢拦下这些商队。
孟从南是她生父的堂弟,那等至亲尚且信不过,更何况其他商贾。
万一对方看她孤身一个小女郎,要行不轨之事,她势单力薄,杀得了一个,未必杀得了一群。到时起了争执,对方将她扭了送官府,更加不好了。
父亲如今还在和荆州开战,倘若被荆州这边知晓她在这里,肯定对战局不利。父亲辛苦拿下的沉猿道,如何能因为她而让出去?
躲在草丛里,避开这支商队以后,孟灵儿继续往北走。
时间一点点流过,天上的金乌逐渐西沉。孟灵儿气喘吁吁的爬上了一个小土坡,思索着今晚在何处过夜。
每一回喘气都愈发口干舌燥,喉咙干渴得几乎要冒烟,久站后还有些头晕目眩,她太久没喝水了,这时孟灵儿也意识到单靠野果的汁水并不足以支撑她的身体需求。
得找干净的水源才行。
这时前方有炊烟袅袅,在乡野中徐徐升起数道浅浅的白痕。
孟灵儿稍怔,抿了抿干裂的唇,最后朝着炊烟的方向迈进。在天上只余一层浅浅天光时,她来到了炊烟升起地。
这是一个独立于乡郡以外的小村庄,方才在高处时,她粗略数了下炊烟升腾的股数和看得见的房舍,联合两者,她猜测这个小村庄应该不会超过三十人。
就当她慢慢靠近村庄时,忽然听到了孩童的嬉笑声。
孟灵儿藏身入丛林,静心打量外面,只见四个幼学之龄的小儿赶着惊醒的羊回村庄。
没有孩子,没有成人。
孟灵儿从树丛里走出来,吆喝几个小童。
小女孩闻声转头,看到生人也没怕,只好奇得打量着这个浑身灰扑扑、脸上抹了泥,瞧不出具体模样的小娘子。
小女孩走过去,“你是何人,怎得会在此处?”
孟灵儿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我是商贾之女,随家中人行商为生,不巧路遇林匪和家人失散,想向你家买两颗燧石。”
她出门向来有系荷包,但被那些人扯掉了,不过没关系,她身上还有首饰,以短匕削下一小块银子足够用。
话毕,孟灵儿拿出小银块。
怕财帛动人心,因此银块她削得很小,只有四分之一的指甲盖。
那小女孩见了闪闪发光的银子被定住了,“姐姐,两块燧石要不了这般多银子的。”
“那你再给我捎顿饭来,还要水。”孟灵儿说将小银块塞她手里。
小女孩歪了歪脑袋,“姐姐,这不你随我一同归家吧,这银子可让阿父阿母做一顿大餐了。”
“不了,我在此处等你。”孟灵儿摇头,“我饿了,你速去吧。”
她不会进村,虽说这个村子可能民风淳朴,但也不无另一种可能。
小女孩拽着银块走了两步,“姐姐,你在此地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孟灵儿:“行。”
待小女孩离开后,确认周边再无一人,孟灵儿迅速上了树,藏到密集的树冠里。
天幕上的余光慢慢湮灭,天色暗了下来,大概两个多钟后,孟灵儿从树叶缝隙看到有火光逼近。
她定睛看,来了两人,一个身形矮矮的,是方才的小女孩,另一个比小女孩高许多,身形修长,听声音好像是个少年。
“阿兄,就在那里,方才姐姐在这里的。”
“这没人啊,你莫不是记错了?”
“没记错。”
孟灵儿往他们身后看了看,并无其他人,于是迅速从树上下来。
郑羽惊了下,忙拉着妹妹郑可往后退,待看清面前是道纤细的身影时呼出一口气,“小娘子惊煞我也。”
孟灵儿看向他手上的木食盒,主动伸手,“谢过。”
郑羽将盒子递过去,“我听家妹说小娘子路遇林匪和家人失散,不如在村中歇息一夜,待明日我带你去县中报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