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巧妙的借鉴了周公的历史典故,声称周公当年也曾向周的祖先祭祷,获得王命摄政称王。
这一说法,再次彰显了他对儒家的深厚信仰。
人们普遍相信“周公践祚称王”是确凿无疑的历史事实。
然而,其中的隐情却远非如此简单。
周公与周成王是同姓宗族,周公的权力仍牢牢掌握在周王室内部,这是家族内部权力的临时分配,不涉及天命更迭。
周成王依然是无可争议的天子。
但王莽却是个异姓外戚,他无法从刘姓皇族那里获得“王命”来当皇帝,因此只能依靠天命的转移来谋求自己的天子之位。
那么,天命转移的标志又是什么呢?
答案便是灾异与祥瑞。
汉室频遭灾异,而王氏则祥瑞频现。
一个甲子以来,刘姓天命终结、新王继起的传言已经成为朝野上下的共识。
元、成、哀、诸帝并非无动于衷,他们在祭祀、制度等诸多方面尝试改制,以期避免天命的终结。
然而,这些努力不仅未能收到良好的效果,反而对传言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在这种情况下,王莽以安汉公的身份为汉室制礼作乐,成效显著,祥瑞不断涌现,无疑是在挽救汉室的天命。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祥瑞越来越多,王莽甚至已经祭天了,可皇帝依然是刘氏的。
这不禁让人心生疑惑:
如果王氏归政于刘氏,那岂不是违逆了天命?
如果王氏要当皇帝,那合法性又从何而来呢?
如果刘婴是一个成年人,在这个关乎家族、世系、血统、天命的紧要关头,那一定会挺身而出,至少也会发表一番言论来表明自己的立场。
然而遗憾的是,他只有两岁,他的声音在历史的大舞台上始终是沉默的。
这种沉默中透露出的是,儒经对历史的独特阐释。
作为经学的儒学,不仅能够应许未来,更能阐释历史。
经与史,如同不可分割的整体,而阐释权更是尤为重要。
王莽逐渐掌握了对周公、尧舜等历史人物的阐释权,也掌握了对刘婴身份的阐释权。
他称刘婴为“皇太子”,却又另外赐号为“孺子”。
皇太子本身就是尊贵的称号,为何还要另外赐号呢?
这还是在于王莽对周公的模仿。
《尚书》中记载,周公东征之时,管蔡诸叔曾放出流言:“公将不利于孺子。”
“孺子”便是周成王。
王莽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细节,他称刘婴为“孺子”,既是对他年龄幼小的客观描述,也是给刘婴的一个“官方称呼”。
这一称呼,不仅凸显了刘婴的稚嫩,更在无形中将他与周成王相提并论。
从而提醒世人,刘婴“就是”周成王。
周公如何对待周成王,我王莽就会如何对待刘婴。
王莽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称呼,都蕴含着深意与算计,如同一位高明的棋手,精心布局,步步为营,只为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笑到最后……
与长安城附近百姓的满怀期待相比,遥远之地那些刘姓宗室心情就复杂的多了。
刘婴被立为皇太子,仅仅一个月,消息仿佛春风一般,吹遍了天下的每一个角落。
刘姓宗室人数多达十万之众,无论是身居高位、拥有爵位的贵族。
还是已经沦为普通臣民的远亲,无不对如今刘家天下没有皇帝的安排,感到惊讶与困惑。
然而,他们的态度在暗中悄然分化,有的紧张观望,试图从风云变幻中寻找出路。
有的不问世事,仿佛一切与自己无关。
还有的则忧心忡忡,生怕在这场权力的游戏中失去自己的禄位。
当然,也有人悲观不已,对未来充满了绝望。
在宗室的众多分支中,汉景帝之子长沙定王世系尤为引人注目。
这一世系流长源远,子孙众多,人才辈出。
安众侯刘崇,便是这长沙定王世系中的一位重要人物。
他的封地安众侯国,位于南阳郡的腹地。
与王莽最初的封地,新都国几乎相邻。
而在王莽赐九锡之后,新都国更是拓展了边境,与安众国已经接壤。
这种现实压力,让刘崇对王莽摄政反应极为激烈。
刘崇本人虽然并无实权,但他并不甘心坐以待毙。
于是便把安众国实际的主政者、国相张绍喊来商议对策。
“国相,你如何看待当前的局势?”
刘崇声音低沉。
张绍微微一愣,随即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君侯大人,局势确实严峻。
王莽摄政,刘氏宗族人心惶惶,天下似乎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刘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沉默?
哼,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刘氏宗族岂会坐以待毙?
吾等身为宗室,岂能眼睁睁看着王莽篡夺汉家江山!”
张绍闻言,心中暗自赞叹刘崇的胆识。
自己从弟张竦虽然为王莽效力,但自己与刘崇一样,同样对王莽的野心深恶痛绝。
张绍接话道:“君侯大人所言极是。
然而,宗室之中,敢于率先发声者寥寥无几。
君侯大人有何打算?”
刘崇站起身来,走到张绍面前,目光如炬:
“吾欲起兵反莽,以安刘氏!
吾知你与张竦兄弟情深,但你我身为宗室,岂能因私情而忘大义?
吾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张绍心中一震。
他深知,一旦起兵,便是与王莽彻底决裂,后果不堪设想。
但看到刘崇那坚定的眼神,心中也不由涌起一股豪情:
“君侯大人,吾愿誓死追随!”
刘崇拍了拍张绍肩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好!
有国相相助,吾大事可期!
吾等即刻起兵,先攻下宛城,以振宗室之威!”
张绍也附和道:“宛城地位举足轻重,如果能以宛城为据点,那么大事可期。
于是,刘崇和张绍只带了一百多人就匆匆起兵了。
这个规模在当时怕是与山贼也相差无几。
但刘崇心中原本的计划是,从安众国到宛城的路上,各处刘姓诸侯一定会应者云集,队伍会迅速壮大。
然而不幸的是,刘崇猜中了宗室“知耻”的心态,却高估了宗室“后勇”的决心。
更不曾料到,这些年来,大半刘氏宗亲都沉浸在王莽复侯爵、加封地、增俸禄的种种措施中。
因为王莽极大地保护了包括刘氏宗亲在内的上流阶层的利益。
所以,南阳郡没有任何其他刘姓王侯响应他们的起义,包括同属长沙定王世系的舂陵侯。
刘崇带着一百多人攻打宛城,结果可想而知……
这一年,同为汉景帝之子长沙定王世系。
舂陵侯家族支属里,有个十岁左右,名叫刘秀的孩童,还在认真读书,
准备有朝一日到长安太学学习。
对于此次同宗刘崇的壮烈之举,没有任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