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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54

作者:三傻二疯字数:2360更新:2024-10-05 18:27

日尚晚,没来得及做太多恶事;平日里也还愿意借点粮米给远方亲戚。所以念罪状时群众的愤恨情绪并不算大,也有几个人愿意举手给他作保。当然,要按先前的规制而论,作保的人只有寥寥三五个,其实也是保不下来的;但赵菲强烈建议他及时刹车,立两个典型平复平复这滔天的杀气。所以穆祺思索片刻,果断刀下留人,只说是等待后日继续调查。

这样手不停挥的杀了半日,是字面意义上的杀得人头滚滚,水为之赤,整个高台都是红的。好不容易等到日头西落,穆祺迫不及待起身,让人迅速遣散百姓,等到之后再审——这些被请来陪审的平民也不是白来的,每看一天都能拿半石米,全部从抄家的财产中支出。现在上午的案子审结,还要回去吃了饭才能趁下午的热闹。

大概是大杀一通后泻出了胸中的那口恶气。百姓们倒没有抵触这道命令,老老实实跟着士兵去领粮米了。眼见狂乱的人群散去,世子长舒一口气,回首一望高台,却不觉又打了个哆嗦——高台上的数十颗圆球整齐码放,砌成半米多高的金字塔形,下面是殷红一片的血泊。

当然,这种东西其实有个非常优雅,非常美的名字……他叫做京观。

据说海战的倭寇也被割下了头颅做成了京观,只不过堆放未久就被一把火烧掉,远远没有眼下这近景的刺激而已。

穆祺勉强按捺下恶心,挥手招来了亲卫:

“戚将军呢?”

亲卫拱手:“将军还在县令处盘桓。”

军队出动大肆搜捕钦犯,当然会与当地官府发生激烈的冲突。原本这种事需要长久的调节,但穆国公世子出面后直接用飞玄真君的口谕压了下去。先斩后奏,皇权特许,懂不懂?

最后,一群地方官都被请到了衙门“喝茶”,全程由戚元靖陪同——虽然有皇权特许,但戚将军肯定是扛不住伤害的,还不如远远打发了拉倒,免得碍手碍脚。可也正因为如此,穆祺别无分担,几乎是一人承受了最大的刺激。

即使海风呼啸,血腥气并不浓厚,穆祺仍然呆愣了片刻,才叹息出声:

“在县衙么?这样吧,你去问问戚将军有没有把公文写好,写好后我直接签字,发往京城拉倒——动作要快些,还有四百多人要杀呢!”

·

闫东楼匆匆走进书房,却见房内水汽氤氲袅绕,茶香扑鼻而来,恰是闫阁老偷得浮生半日闲,正在泡茶取乐。

闫东楼在门外踌躇片刻,还是咬一咬牙,跨进了门槛:

“首辅,山东出事了!”

他自袖中抽出一张白纸,双手呈了上去。

自闫阁老升任首辅之后,闫东楼的官位水涨船高,除工部侍郎的本官不变以外,还在通政使司兼了一个差使,能预先打听到各处的奏折公文,消息格外灵通。寻常小事闫东楼顺手也就办了,如今仓皇到惊动亲爹,当然是事体不小。

阁老盘坐于水雾之中,眯着眼左右打量自己新得的这把陶壶,神色怡怡自得,俨然并不以俗务为念,只淡淡回了一句:

“山东?那又是姓穆的出事了。不过他什么时候不出事呢,你又何必紧张。”

“但此事不小。”闫东楼小心回话:“从消息上看,世子与那戚元靖似乎在山东杀了不少人,还都是军法从事,先斩后奏……”

“军中纲纪,本就格外森严,只要能打胜仗。杀几个人算得了什么?”

闫阁老仍然不以为意,只是小心拎起茶壶,预备用滚水洗涤茶具,加热后再徐徐注入茶粉。但见闫东楼面色怪异,依旧吞吐不语,他终于皱了皱眉:

“杀了多少?”

“四,四五百吧……”

闫阁老手腕一颤,一股热水飞流直下,径直浇到了他的大腿上。

第111章解决

未时二刻,正在家中休憩的许阁老接到了管家匆忙呈上的消息,说是闫府派人送来了节礼,一定要他亲自查点,来人的态度还甚是急切焦躁,拦都拦不住。

最近两位阁老通力合作,横扫政敌,做回自己;彼此间关系倒是有些缓和,年节下送点礼也是有的。但再怎么送礼,也没有钦点着一定要见主人家的道理。许阁老微微一愣,只吩咐管家先将礼单送进来再说。但这句话刚一送出去,便听见外面喧哗一片,下人们惊呼阵阵,而后书房门被猛然推开,闫小阁老竟大步走了进来!

一声招呼不打就往书房里闯,这也太无礼了!许阁老勃然色变,正要起身怒斥,却见小阁老身后窸窣声响,有个披着斗篷的老头一瘸一拐的转了出来,正是他相识数十年的老冤家。

许阁老的面色微微而变,随即抬手一挥,让门后吵嚷慌张的仆役全部都退了下去。待到书房渐渐安静,他注目良久,终于徐徐开口:

“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闫阁老并不答话,只是递了一张白纸过来。许阁老伸手接过,从头仔细读起。寥寥数许效力无穷,用不了片刻的功夫,许阁老双手双臂乃至两只眼睛都开始剧烈颤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但白纸黑字实在抵赖不得,他上下看了数遍,终于只能摇一摇头,黯然叹气:

“到底还是走了这一步!”

闫阁老被儿子搀扶着坐下,疼得嘶嘶抽气,半晌才开口:

“姓穆的就是这个样子,本也不足为奇。但到了如今的地步,总得想想法子。”

许阁老道:“能有什么法子?也不过是‘大风吹倒梧桐树,自有旁人说短长’……”

“在我的面前,你就不必装这一套了。”闫阁老直接打断了他:“老夫知道你能忍,平生最高明的就是一手乌龟法——沙滩一趟三年半,今天浪打我翻身!夏衍当首辅你忍,老夫当首辅你也忍,只要忍字当头,大家都拿你无可奈何。但这一回的事情,是能忍得过去的吗?许少湖,你还是要清醒清醒脑子!”

这几句实在是不客气到了极点,噎得许阁老几乎两眼翻白,言语不能。而闫阁老不管不顾,一气说了下去:

“老夫知道你是什么意思:‘这是他姓穆的造孽,与我何干’?的确,若以往常朝堂的规矩,他穆祺杀的人,无论如何不能算在你我头上;但现在是讲规矩的时候么?他这一回杀的人头当中,可有不少的举人秀才!用军法杀文人,这规矩早就被破了!”

朝堂之上也是有潜规则的。以往常的惯例,穆国公世子发狂杀人,板子确实打不到其余重臣的屁股上;但偏偏,偏偏这一回是军法从事,大开杀戒;无论贵贱,一律砍头;杀的是尸横遍野、血腥淋漓,那种浩荡腥风,简直要从奏折的字里行间渗透出来。这种级别的杀戮,直接击穿了数百年以来所有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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