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地方官说谎。但恰恰是这一番言辞,却让真君地意识到了另一个可能:
——大概,也许,或者,海刚峰并不是在有意死谏要用一封供词直通上天和他这做皇帝的拼了,而只是——只是在忧虑外藩入侵,忧虑葡萄牙人野心勃勃,蓄意谋算皇权而已?
……如果仔细想想整份供词,这个猜测似乎也颇有道理;海刚峰言辞中审问的确实都是什么海商西夷倭寇,全是那不知好歹一肚子阴谋的险恶藩王蓄意作乱,存心在把话题往织造局和宫里引。而海刚峰嘛……一个刚上任的地方官哪里明白织造局与宫廷之间微妙难言的联系呢?他照着藩王的话审下去,只不过是一时无知的失察,而绝不是要和真君摊什么牌。
换言之,用心险恶蓄意玷污圣名的是藩王,是宗亲,是擦屁股都擦不干净的废物织造局,而绝不是他那无偏无私无党无派忠诚值高达三百的基本盘大忠臣。海刚峰的心还是时时刻刻都念着他这个君父的;局势本来一片光明,都是叫下面给执行坏了!
竟敢离间我等君臣!真是太坏了藩王,太坏了宗亲,太坏了织造局!
基本盘不出篓子,就意味着真君的权力不出篓子。真君的权力不出篓子,那一点名声的动荡其实也不算什么。一想通此节,真君的脸色迅速变化,竟渐渐和缓了下来。憋了半日的一口郁气,终于徐徐吐出:
“海刚峰又怎么说?”
“海刚峰说,他有把握将葡萄牙人引上陆地解决,以长击短。”世子束手道:“只要筹谋得当,足可一举荡平逆谋,唯陛下察之。”
在长久的扩张胜利之后,殖民者对欧洲以外的世界已经轻视到了极点,勾一勾指头就可以轻易上钩。当然,鉴于欧洲此时巨大的武器优势,这种轻视也不算全无缘由。不过,一旦武器上的代差被抹消,这种傲慢的结果嘛……
火器和火枪是天底下最不崇洋媚外的东西,对吧?
海刚峰的保证是有效用的,眼见皇帝神色稍动,世子郑重拜了下去:
“外夷造衅,诚危急存亡之秋,不可不迎头痛击!请陛下将此事托付给臣,如果不见成效,便重重治臣失职之罪。”
与其静静等待葡萄牙的进犯,不如主动出击,迅速将战场局势掌握在手里。挑选合适的开战时机,才是胜利的不二法门。
坚决至此,飞玄真君的脸微微动容了。
当然,他并不是因为穆国公世子cos了两句诸葛丞相而动容——朝堂中效仿历代名臣的多了去了,世子的演技还排不上号;但世子三言两语,却挑起了真君另外的记忆。他隐约记起,在那本天书之中,对什么“甲寅变法”的评价可是武德昌盛,战而无不克呢。
一个官场愣头青的表演实在不算什么,但如果有天书信誓旦旦的保证,这事情似乎就很有几分成算了。
“……既然如此。”真君沉吟许久,终于还是抵挡不住那似乎触手可及的胜利,近在眼前的权柄:“那你就接手此事,好好地做一做吧。”
答应得如此爽快,世子倒是微微一愣。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迅速行礼谢恩,不胜欣喜的领受了这一份成命。
……管他呢,横竖他准备的花样多不胜数,只要战争机器开起来,也就由不得老登作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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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人欺我太甚,竟尔勾连藩王,意图谋逆;与其潜身缩首,贪求苟安,孰若大张挞伐,决一雌雄?今日庄严宣示,向葡萄牙,宣战!向西班牙,宣战!向东瀛,宣战!
第82章游说
当然,虽说口口声声要和葡萄牙人西班牙人东瀛人乱七八糟各路殖民者拼了,但穆祺对自己那点三脚猫水平还是非常之有数的。嘴上口嗨也就算了,如果真的要远程微操深刻介入战局,那估计就只有被葡萄牙人打至跪地踩上一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了。所以,他能为战局提供提供的最大帮助,大概也就只有来自后世的一点经验了——葡萄牙人在航海技术上的优势毋庸置疑;大规模的舰队发展成熟之前,海上的激烈交锋相当之不明智;只有将人引到陆地上决战,才能最大限度的利用优势,
至于怎么把人引到陆地上来嘛……穆祺找到了海商儒望。
因为上一次买木料粮食的合作非常之顺利,又因为他们的合作还有非常广阔的前景,儒望很高兴的接待了他,并打蛇随杆上,想再弄几个利润很高的单子。可尽管如此的雄心勃勃,听到穆国公世子的要求后人还是麻了:
“你们要和葡萄牙人开战?”
“不是开战。”穆祺立刻纠正他——“开战”可是不得了的,一旦涉及到正式出战的名义,就必须得经过兵部经过内阁经过南直隶,且不论大安这感人至深的行政效率,就单论朝廷这把大花洒加水龙头的含金量,那也不是区区一个世子能够招架得起;如果真要开打,还必须特事特办速战速决,玩一点取巧的花样:“这不是战争,我们不想要战争。这只是——这只是特别的治安军事行动,你明白吧?”
针对非法入侵、非法移民及非法居留的“三非”葡萄牙人进行的严打治安运动,就是穆祺精心推敲出的合适名义。治安管理运动可大可小,只要不是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那这件事甚至都不必通过刑部,世子打一个招呼就能办理,流程可以大大的简易。这就是公文政务日常程序的精深奥妙之处,出自ssr青春畅享版张太岳的贴心建议,一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儒望先生出身于顶级银行,同样很明白这套繁文缛节咬文嚼字的高妙之处,但愣了一愣之后,却不觉摇头:
“贵国要搞这个——治安行动,我不能插话,我也可以代贵国向葡萄牙人下战书。但容我劝告一句,葡萄牙人选择战争是有考量的,恐怕不是一份战书可以挑动。”
殖民者再傲慢也不是npc,肯定不会按照一厢情愿的既定规划行事;要是一拍脑门优势在我,自信满满的全盘A了上去,那当然只有在欢声笑语中GG,所谓沿海民众皆成幻影,如今一转而变为葬身之地——儒望未必懂得什么纸上谈兵赵括误事的中国典故,但走南闯北多年,实在是见过了太多夸夸其谈自以为是将老本赔得精光的勋贵了,所以说出这一句劝告之后,眼神中也难免带上了审视:如果这位穆国公世子也有同样的毛病,那他们之间的合作就很值得商议了。
但世子面色不变,只是从袖中取出一叠文稿:
“一纸战书当然不能挑动人心,所以我准备了这个。”
递过来的文稿是一本小册子,标题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原道救世歌》,把儒望倒看得一愣一愣。他翻了翻封面,发现作者是某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洪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