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事成之后自有兴献皇帝为我辩经,建议满朝文武好自为之。
当然,一本《兴献皇帝论宗藩改革》还远远不够。世子已经规划好了,等到将来重开海贸,翰林院还会推出《兴献皇帝议海贸》;设若要改革财政,又会有《兴献皇帝谈财政变法》、《兴献皇帝关于理财的重要谈话》,至于什么《兴献皇帝治国思想》、《兴献皇帝教育理念初探》,当然更要琳琅满目,不一而足。
总而言之,大安会始终不渝的遵循着兴献皇帝生前的伟大指示,不折不扣的走完皇帝他亲老子开拓的道路。湖北松林山天降伟人兴献皇帝的理论体系必将渊源流长,延伸开拓,相伴大安于始终,而垂圣范于万世。
再总而言之,太伟大了兴献皇帝!
不过,至于兴献皇帝怎么会在生前留下这么的训示么……那当然是因为上天感召献皇帝心血来潮,已经在冥冥中预感到了自己即将生出一个君临天下主导改革的好大儿,所以才提前预备好了一切的指示,只供好大儿登基后取用。当然,设若有人大逆不道,居然敢质疑献皇帝的谆谆教诲,那也只有请他自己下去,当面向献皇帝请教了。
你不愿意和当今皇帝走,那就只有和先帝走。这很合理,对吧?
第67章系统升级
世子做完指示之后,长桌边罕见的出现了怪异的静默。
其实世子说得不错,大家的确都是靠着科举八股爬上来的,平日里帮圣人编几个典故的操作没有少干。但你编两句孔子曰也就算了,一上来就给皇帝的亲老子整这种狠活,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
说实话,这种匪夷所思的命令委实有点超越了几个官场萌新的底线,难免让见事不多胆子又小的几位小官心下生出了一点紧张,甚至惊骇之余,还搜肠刮肚想了一想,打算找出破绽,推脱掉如此超乎想象的任务——以几日的相处看,世子虽然位高权重且疯癫莫名,但大半时候还是通情达理的,只要他们能指出计划的破绽,世子也不会强求……
但他们绞尽脑汁思索了半晌,却愕然发现了一个极为微妙的事实——这计划好像没什么破绽!
喔这当然不是说他们真能起兴献皇帝于地下请他发表一番有关削藩的高论,而是几人思来想去,发现能够用来证伪那什么《兴献皇帝谈宗藩改革》的有关资料,其实已经全部被世子以修语录的名义搜罗一空,如今尽数掌握在了翰林院——或者说张太岳手中了!
还是那句话,兴献皇帝身前不过是小小的一个藩王,根本没有那么多档案和文献可以供后来者反复比对、寻根究底。只要掌握住了屈指可数的几本文集县志与回忆录,那基本就是掌握住了兴献皇帝全部人生的解释权。其他人就算心存疑虑,也绝对找不到可以用来质疑的哪怕半页纸。
这就是搞冷门领域的好处。只要亲历者都死光了,那手握材料的就叫专家,是真正的为所欲为,在学术上无可制约——兴献皇帝自己都没有说什么,轮得到外人叽歪么?
几位萌新大受震撼……或者说大受启发,一时居然言语不得。
尤其是张太岳——特别是张太岳,作为幼年的ssr,虽然踏入官场还不过半月,他其实就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老登当政下朝廷那种土崩鱼烂近乎于文恬武嬉的荒谬本质,并不能不感受到莫大的刺激。但即使遭受了这样重大的刺激,自幼所读的四书五经圣人经纶依旧在稳定发挥着作用,维系着他致君尧舜上的朴素三观——换言之,张太岳久经磨砺而痴心不改,是依旧希望着能以正统手段说服老登改邪归正,推行他心心念念期盼的某些新政。
而说来可笑,这种朴素三观维持的重大动力之一,除了几本经书以外,居然就是他在穆国公府的所见所闻。以张太岳入府后的见解来看,世子虽然癫狂错乱不可理喻,举止也常常有匪夷所思的地方,但至少所言所行还是光明正大,是竭力在革除积弊焕然与天下更始,种种举措也颇有成效;世子的能耐与品行姑且不论,飞玄真君万寿帝君能慧眼识珠挑选出这样年轻却勇于担当的枢臣,是真正能说一句知人善任的。
因此,同样年轻而同样勇于担当的张太岳也不能不心生出一点妄想来,觉得说不定朝中的种种乱象全是因为奸臣当政,皇帝的本意都是好的只是下面执行歪了而已,只要像世子和自己这样的忠臣能正色当朝,那必定可以拨乱反正重整山河,光复高祖美政而重开万世基业云云——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但现在,现在亲眼目睹了世子施政的种种指示之后,萌新张太岳却不能不感受到一种滤镜破裂的莫大痛苦——如果穆国公世子都不能不依靠这种近乎于坑蒙拐骗的盘外招数来勉强推动自己的意志,那其余人等还能有堂堂正正治国理政的余地么?
难道他将来青云直上有幸入阁拜相(以现在的经历看,这几乎就是必然),也非得学这样近乎于无赖的手段么?!
真相总是令人痛苦的,尤其是这种肮脏而赤·裸的真相,在有幸窥探到了中枢决策的冰山一角后,随着滤镜而一起破灭的就是张太岳的道心。年轻的摄宗毕竟是太聪明了,聪明得连自己都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所以窥一斑而知全豹,立刻就能想象到自己将来的处境——位高权重威重令行,看起来是道貌岸然正大光明的一代权臣,但背地里却只是个随波逐流乃至坑蒙拐骗的老登,为了自己的理想甚至不能不装疯卖傻,逐渐被不可理喻的朝政逼得同样的不可理喻,癫狂错乱……
这是什么?这不已经是变成穆国公世子的形状了吗!
那种事不要啊!变成世子第二什么的……!正常人总希望一辈子都能保持正常,即使入阁之后也该暂时……至少持续个十年的正常吧!
不可名状的真相顷刻间摧垮了一个小小翰林的理智,所以张太岳呆滞无神的缩在了靠椅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世子倒没有功夫仔细体会摄宗这微妙难言的心境,既然张太岳不再吭声,就全当他已经答应,所以扭头又问坐在左侧的归震川:
“归先生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归震川压根就没想过什么内阁和机要之类的大事,所以对世子发的一切癫都适应良好,立刻就能起身回话:
“下官已经托人到西湖一带拓印于少保的墓志铭了,数日内就能送到。”
有贬就要有褒,在给堡宗上强度的同时,穆祺还一直琢磨着怎么给于谦于少保完全平反。这种事情总要有个由头才好做,所以让归震川在私下搜集于少保生平的资料和文章,刊印之后悄悄散播,打算先将平反的舆论给造起来。到时候再请某位言官“风闻奏事”,写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