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俸三十石糙米有什么关系?!早该改改了!
要是朝廷派人下去,或者还会顾及着皇家颜面不敢硬来。但你要让底层宗室自己搞揭发,那不把坐在台上的贵人们剥下一层皮来,都算他们午饭少吃了两碗!
在场的重臣都是在官场混老了的人了,一听就知道这办法必定管用,而且恐怕是过分的管用了!真要把底层发动起来,那皇室内部立刻就要开始激情大吃鸡,近支远支高层底层扯头花喷口水斗得激情四射,当然也就管不了朝廷那一点区区的制度改革。
甚而言之,在大家斗得筋疲力尽两败俱伤之后,回过头来仔细反思,搞不好还会发现朝廷的方案才是最温和、最稳妥、最可靠的呢。
挑动上下斗蛐蛐嘛,这一点君臣其实都熟悉。
不过,身为本朝冠绝天下的斗蛐蛐大师,飞玄真君却只是沉默了片刻,再次敲击床头。
李再芳道:“若宗室都能随意参劾,怕是谣言迭起,要搅动人心了。人心似水,民动如烟,千万人千万张口,朕也听不过来这许多。但能其政缺缺,其民淳淳,也便罢了。”
穆祺垂眉顺目,心想老登果然是要大好了,都有心思再搞他那一套阴阳怪气的谜语人套路了。什么“人心似水”,无非是怕宗室们彼此狂喷起来不知收敛,一个不小心污损到了他飞玄真君万寿帝君这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盛世老白莲!
当然,这也并不出乎他意料之中。正如先前所说,削藩的套路在几十年前便已经酝酿成熟,基本上能想到的办法都被前人给摸索了一遍,早就轮不到穆祺这种愣头青发挥。
天下的聪明人多得不得了,真当你多了几百年见识,就能虎躯一震,大家纳头便拜呢?杨廷和张璁夏衍解决不了老登这朵盛世老白莲,他穆祺其实也解决不了。这就不是一点小聪明能办成的事情。
所以,世子也不耍什么小聪明,只是老老实实的回话:
“臣想,可以让宗室们用密折上书。”
皇帝没有回话,只是稍稍向左一歪,转头瞥了世子一眼,言下之意,再明白也不过——什么“密折”?朝廷的保密水平,外人不知道,你这个在京城长大的还能不知道?
就朝廷这种一个劲往外喷机密消息的大花洒,密折不密折有意义吗?奏疏从地方送到京城足有数百上千里路少说七八日的功夫,这个级别的空档已经能翻来覆去泄密十来遍,足够书商们将密折中的劲爆消息编纂成册刊印散发,引爆出下一个《西苑春深锁阁老》了!
皇帝当然不能容忍第二本《锁阁老》,所以此事一律免谈!
但世子并不气馁,镇定自若的说出剩下的话:
“……不过,闫阁老也在担心密折的效力(“老子什么时候担心过!”),所以臣思虑再三,向闫阁老做了保证,可以开发出一种全新的机关盒子,只要将奏折锁入其中,连盒运送,就绝没有泄密的风险……”
趴着的皇帝忽的瞪大了眼睛。在短暂的思索后,他居然奋力从床上爬了起来,改全趴为半趴,居高临下的望着世子。
他敲击床板:
“此话当真?”
“臣不敢欺君。”世子毕恭毕敬:“臣家里的工匠只要数日就能赶制出样品,陛下一试便知。”
所谓绝不泄密的机关,无非是在盒子里配备点特殊的隐形墨水与对应显影剂罢了,也算是穆祺在长久的科研中开发出的副产品之一……不过,副产品归副产品,这种基于19世纪配位化学的产物,依旧是当下绝对无解的天顶星科技。只要没有秘方——不,即使侥幸拿到了秘方和原料,没有足够化学知识做底子,依然是不可能逆向还原出药物的。
——换言之,等到这配料研制成功,困扰了大安朝廷数十年而始终一筹莫展的泄密问题,基本就解决了一半了!
这就叫技术改变社会,千万个聪明人琢磨来琢磨去,在制度上打了千万个补丁,到头来都没有一个化学方程式好使。所谓一力降十会所谓以力破万法所谓天外飞仙降维打击,大抵不过如此——毕竟谁能想到,扒手和偷窃真正的天敌不是什么高明警探,而是古怪的电子支付呢?
当然,飞玄真君万寿帝君暂时还想不到这么深。他只是以皇帝的本能,敏锐的意识到了一个光明的前景——如果这套保密技术当真可靠,那他就可以借此建立起数代皇帝梦寐以求却又不能不望而却步的真正密折系统,尽情的在背后蛐蛐人了!
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天子借助信息优势所制造的猜疑链与情报迷雾,是统御群臣至关重要的权力优势。但自朝廷体制废弛沦为泄密大花洒以来,皇权的这一优势便在不断流失萎靡,甚至逼得飞玄真君不得不装模作样阴阳怪气当个不说人话的谜语人,强行塑造君心莫测的人设。而如今技术进步后打法更新,皇权俨然又能占据上风了!
这一瞬间的惊喜无与伦比,以至于皇帝都不能不特意问上一句——当然,这并非怀疑;事实上,只要想想穆国公世子开发出的飞玄真君二号火箭,就不应该对他的研发实力有什么怀疑……所以,在得到保证之后,皇帝迅速敲起了床板:
“你做出样品之后,先给朕呈上一份。”
世子躬身答应。皇帝则稍一犹豫,扫了一眼御榻前呆若木鸡的闫阁老。
说实话,他也不是看不出臣子之间的那点猫腻,猜都能猜到世子是在借着闫分宜的疏忽顺手拖人下水,只不过懒得管罢了。但现在全套谋划听下来,飞玄真君心里却不由起嘀咕了——整套方案虽然算不上尽善尽美,却也是妥当完善大为可行,连保密这种小纰漏都仔仔细细的补上了;整个思路之流畅完善,委实不像是世子这种生瓜蛋子能拿得出来的手笔。
……难道这姓闫的老货还真在私下谋划过削藩不成?他有这么老成谋国吗?
能把闫分宜与老成谋国四个字联系起来,大概是飞玄真君这几十年来梦想不到的疯狂事实。但现在世子口口声声,咬定了是与闫阁老相商,闫分宜又一句话都不能辩驳,所以他也只有顺水推舟。
飞玄真君沉吟片刻,再敲了敲床头。李再芳道:
“既然如此,那这个由下而上的法子似乎还有点意思……这样吧,此事由裕王总览,穆国公世子与闫大学士拟一个条陈上来,朕先看一看。”
听到皇帝老子亲自点名,闫分宜的身子晃了一晃,一张老脸霎时雪白了。
……奶奶的,还是没有走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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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伤依然没有好全,清醒一个多时辰便大觉疲倦。谈完几件大事之后,太监就进来提醒圣上服药,并由裕王这亲儿子亲自伺候,内阁重臣全部在旁边打下手。
虽然身有重伤,飞玄真君依然要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