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根部被吞没,只剩手腕,与浓黑格格不入的素白。
他将手收回,指尖染了一些黑色浊液,叶淮立刻凑近,金色灵力轻柔地抚去浊息,然后——
残暴地碾碎。
叶淮无辜地眨了眨眼,道:“师尊,你看,根本没有办法前进。”
江荼知道他在想什么,确实,前方的危险程度与身后俨然不在一个量级,继续涉险,实在不值。
但再行几步,就能救回五条人命。
江荼问:“过去多久了?”
叶淮时刻计算着时间:“半个时辰了,师尊。”
在一片黑暗中,时间的感知会被无限削弱,直到难以分辨今夕何夕。
“再过一刻,找不到人,我们就返回。”江荼下了决定。
他不信司巫会让他们空跑一趟,如果注定救不回人,司巫不会让他们深入浊息。
即便他与司巫不相为谋,江荼依旧相信司巫没有恶意到如此地步。
江荼发声,叶淮自没有二话。
但浊息漆黑,恐怕没有两步,二人就会相互间看不见彼此。
除非寸步不离,摩肩接踵。
叶淮不知该如何开口,希望能够离江荼再近一些。
正犹豫间,他感到指尖一阵灼烫,尔后小指便像被什么东西勒住般发紧。
一低头,一根红色的线缠着他的小指,打了一个死结。
而线的另一端...
江荼轻轻勾了勾小指,红线便绷紧:“这样一来,不怕走散。...你那是什么表情?叶风坠,回神。”
叶淮猛地惊醒:“是,是,师尊想得周到...”
...周到。
这根灵力的红线,一端系着叶淮,一端系着江荼,准确来说,是江荼牵着绳,拴着叶淮。
叶淮并不介意师尊栓狗一样拴着他,甚至感到无比激动。
江荼或许不知道,但叶淮太知道了。
民间谈婚论嫁的情侣,都以红线相牵,以表心心相印,爱意永存。
他恨不能十个手指头全被江荼缠满,就算要把他整个人都捆起来也不要紧。
江荼一扯红线,将思绪又飞远的徒弟拽回来,迈步踏入浊息里。
叶淮的灵力恰到好处地替他挡去了浊息的侵蚀,施法时又这样水到渠成。
江荼深知修真界没有这样的术法,他从叶淮的举动中看出了什么,心底不可谓不动容。
——叶淮为了他,创造了这一能够阻隔浊息的术法。
修真界前所未有,是因人们在浊息侵扰下自顾不暇,不会有人想到该如何在浊息中,全身心地保护另一个人。
修真界会筑起结界,修为高深者选择杀死鬼兽,修为低下者扭头就跑...
只有叶淮,有强悍的修为,和一双傻乎乎的狗眼,总是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做一些浪费时间的事。
江荼轻轻摸了摸身上的金润灵力。
他知道叶淮的心意,也一路都在利用叶淮的心意。
江荼拽红线的力道大了些,拽得叶淮在他身后跌跌撞撞:“师尊,师尊...您走得太快,弟子跟不上...”
江荼冷冷道:“跟不上就靠近点,这也要我教你?”
转过头的瞬间,他看见叶淮的眼睛,像黑夜中的萤火一样明亮,因为他一点点的态度柔软,就心满意足。
江荼怎么会不心软?
可他没有选择。
第070章灵墟变(七)
尘世阴面,某处岩石间。
严春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躲了多久。
尘世阴面被浊息腐蚀,他对时间的认识也逐渐归于虚无,偶尔觉得不过才躲藏了几个时辰,偶尔又认为已经过去几天几夜。
唯一确定的,是他快要异化成鬼兽了。
身后传来窸窣动静。
严春生心里警铃大作,顾不了许多,一把符箓就往身后丢!
轰!的一声,他的符箓被一个巨大八卦盘挡下,八卦盘后传来一声惊呼:“干什么啊,严师兄,我好心来救你...你打我干什么?”
严春生气喘吁吁,定睛一看,对方已经收起八卦盘,也是呼吸急促。
严春生没见过此人,但灵墟山弟子众多,不同长老座下的底层弟子,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次。
对方穿着灵墟山的制服,法器又是八卦盘,严春生心下已经信了大半。
再想到他说的话,严春生一喜:“你是首座派来的救援队?”
对方一愣:“严师兄,看来你已经异化得很严重了...我是和你一队巡逻的杨禄啊,你不认得我了?”
杨禄?严春生有些没印象,但他同时发现自己对其他队友也没了印象:“那你说救...你怎么救?”
他的视线落在杨禄身上:“你为什么看起来完全没被浊息影响?”
“那是,”杨禄颇有些沾沾自喜,“我是涿风长老座下弟子,出发前我从长老那儿得到了一瓶灵药,能有效缓解浊息异化。”
涿风长老,严春生记得,是灵墟山资历最深的长老,三阶药修。杨禄的话瞬间变得可信起来。
严春生有些急切,浊息让他的身体剧痛不已,下意识想到其他队友:“既然有这样的好东西,还不拿出来给大家共享?”
杨禄欲言又止:“不行啊,这药一共只有两颗...我吃了一颗,还剩一颗。严师兄是队长,我才想着给你,你不要,我去给许师姐了。”
严春生一愣。
求生的本能让他出言阻拦:“等等!你说得对,我是队里修为最高的,应当给我,等我好一些,就带大家杀出去!”
杨禄这才有了笑意,一颗圆润的药丸被他倒在掌心里,递给严春生。
严春生一口吞下,瞬间就觉得神清气爽,一点也不痛了:“好,果然是好药!快快,我们想想如何出...”
话音未落。
一根红线突然缠上他的指尖,烫得严春生猛地一抖,像碰到了喷溅的火星。
这一抹红,红得耀眼,红得璀璨,是一片漆黑的尘世阴面不该有的颜色。
严春生听到一前一后两道脚步声,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从岩石中探出头去。
浊息都在躲避他们的锋芒。
先是一片红色衣摆滑入视野,像一团烈火,红衣外又披着一层金色纱衣,视线再往上,严春生对上一双冰冷平静的柳叶眼,五官俊朗而凌厉的红衣男人,头也没低,好像数罪的判官,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红衣男人身后,是一个看上去年轻一些的青年,与男人相比,他生得就要好相处许多,眉眼弯弯自带笑意,如灿烂的骄阳,要驱散所有阴霾似的。
严春生指尖的红线动了动,他低头一看,红线的一端就在红衣男人指尖,红衣男人与那青年手中还有一根红线牵着,更粗也更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