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邈带着众多灾民到了城外的时候,秦思安已经带人等在那里了,赈灾棚也已经盖好,大锅也支了起来,有人在锅旁边忙碌着。
见崔邈过来,秦思安问道:“崔大人,崔家的粮什么时候能到?”
崔邈看着锅里不多的米,说道:“我已经让商行里的掌柜去四处调粮了,若不出意外的话,七八日天就应该到了,朝廷那边调的粮怎么样?”
秦思安说道:“户部那边一时指望不上,我这次带来的粮食也就勉强能够支撑三四天的,再加上潞州的储量,也就将将能够挺到崔家的粮到。若是崔家的粮不能及时送过来,怕是要引起乱子。”
二人陷入沉默,如今朝中党派纷争,太子与荣王斗的越来越厉害。若不是秦思安周旋,又有叶行舟从旁出力,此次赈灾的差事便要落到那些人的手里了,如此一来这些赈灾粮不知道会成为多少权贵妻妾身上的罗裙。
直至傍晚二人才回了衙门。
崔邈得知叶轻语被秦思安安排在了后院,便直接去找她了。
叶轻语睡的很沉,连梦都没做一个,一觉醒来,都已经是傍晚了。听到门外有敲门声,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进来。”
崔邈进来,见叶轻语的状态好了许多,放下心来,又见她脸上有伤,命人送来伤药。
屋子里没有铜镜,叶轻语看不到脸上的伤口,不好给自己上药。
崔邈喜欢叶轻语,再加上两家有意结亲,便主动请缨,给叶轻语上药。
叶轻语本就不拘小节,与崔邈也算是熟识,便乖乖坐着让他在自己脸上涂抹。
崔邈看着面前叶轻语的脸,手上颤了颤,不过还是强力忍住,专心给她上药。在手指不小心碰到叶轻语脸上的皮肤的时候,忍不住耳朵都红了。
叶轻语心怀坦荡,只顾着脚上的疼痛,没有注意到崔邈的变化,也没有注意到,此时二人之间靠的太近,显得分外的暧昧。
秦思安带着药过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二人坐在床上,举止亲密,秦思安手里捏着瓷瓶的手紧了紧,转身离开。
终于上完药,崔邈起身要离开。
叶轻语说道:“崔大人,能把药留给我吗?”
崔邈这才发现,紧张之下,自己竟然随手将药塞进了怀里,连忙拿出来,说道:“好,一会儿你是出去吃饭,还是让人给你送进来。”
正说着话,陆川提着食盒进来,说道:“叶小姐,主子让你留在房中用饭,不要随意出门。”
崔邈也想到叶轻语是女子,府衙中多为男子,若是让她出去一同用饭,确实是有些不合适,连忙说道:“房中用饭吧,外面不方便。”
叶轻语脚疼,也不想出去,点点头,说道:“我便在屋子里吃吧。”
陆川见崔邈没有离开的意思,说道:“崔大人,我家主子请你去前厅。”
崔邈知道,虽然自己是赈灾副手,但是很多事情都还是要亲力亲为的,不能都丢给秦思安一人,说道:“我先去找秦大人。”
叶轻语点头,没有开口。
陆川见崔邈离开,见屋子里只有桌子,没有凳子,便从旁边搬了小几放在床上。
叶轻语说道:“我下床吃就可以了。”
陆川没有理会她,又从食盒里拿出饭菜。
叶轻语看着摆在面前的一碗米粥,和几碟素菜,撅了撅嘴,嘟囔道:“怎么都是素的。”叶轻语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饱了,好不容易能够吃顿正常饭,自然是想吃肉的。
陆川说道:“主子说了,如今是赈灾,许多人连糠面都吃不上,叶小姐还是不要这么矫情了。”陆川心想还是秦思安了解叶轻语,竟然会知道叶轻语会说这话。
叶轻语也自觉失言,脸顿时羞红,说道:“我知道了。”
陆川自然是知道秦思安待叶轻语不同,他明明是为了叶轻语好的,只是嘴硬。陆川替秦思安解释道:“您已经饿了好几天了,胃肠清寡,吃着清粥小菜对肠胃好,若是吃肉,怕是要腹痛了。”
叶轻语忙不迭的点头,说道:“替我谢秦先生。”
陆川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放在小几上,说道:“这药舒筋活血,对于扭伤很有疗效。”
叶轻语愣了一下,没想到秦思安这么细致,自己已经很努力正常行走了,还是被他发现自己扭伤了脚。
也许是因为白天睡多,夜里睡不着觉,叶轻语便一瘸一拐的出了门,虽然上了药,脚还是很疼,便坐在了廊下,抬头看月亮。
崔邈也睡不着,一直想着白天遇到的叶轻语,在他以往的认知里,叶轻语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端庄娴雅,温婉柔和,气质如兰。今日没想到会见到另一面的叶轻语,巾帼风范,面对危险,还想着救自己,毫不退缩。在叶轻语拉着崔邈逃跑的时候,崔邈的心都停止跳动了。如果是此前他喜欢叶轻语,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因为叶轻语符合他对自己夫人的所有幻想与要求,如今他的喜欢,是因为对方是只是叶轻语,跟他想要的夫人不一样的叶轻语。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叶轻语的住处,见她坐在廊上,抬着头看夜空,双手支在栏杆上,双腿荡在栏杆外面,随意的晃动着。崔邈不觉得竟然看痴了。
叶轻语觉得脖子有些累了,扭动的脖子,却是看到崔邈站在不远处,开口道:“崔大人还没睡?”
崔邈笑笑,走了过来,坐在叶轻语身边,问道:“你怎么也没睡?”
叶轻语仍旧晃着双脚,说道:“白日里睡多了,现在睡不着。”
崔邈问道:“你不是回老家了吗,怎么在这里?”
叶轻语无奈的说道:“本来是要回京城的,半路上跟随从走散了,便流落到了这里。幸亏遇到了你们,否则我可能到不了京城便被饿死了。”
崔邈有些心疼的问道:“这一路上你受了很多苦吧。”
叶轻语说道:“确实挺苦的,”随即笑了起来,说道:“不过还好,一切都过去了,”将两条胳膊举过头顶,大声说道:“我又活过来了。”
崔邈见叶轻语如此,也被她感染到,说道:“你好像跟在京城不同了。”
叶轻语知道叶崔两家想要联姻,京中人要的是能够撑起门户的宗妇,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但她不是,她喜欢爬山,喜欢上屋顶,喜欢用刻刀胡乱雕刻,喜欢所有奇奇怪怪的东西,脑子中更是有许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无论装的多像,她仍旧是她,成不了别人想要的样子。
叶轻语说道:“崔大人,这才是真实的我。你若是对我真的有所了解,便应该知道,曾经的我不为京城所容,特立独行,我行我素,离经叛道,即便是如今有所改变,但骨子里的很多东西都是很难改变的,我并不是崔夫人合适的人选。”
崔邈自从认识叶轻语之后,便被迷了眼,从未去查过她曾经的履历,如今听到她这么说,有些错愕,原来她跟自己想的她完全不一样。离经叛道,崔邈很难想象她曾经做过什么,竟然能够这么形容自己。
叶轻语见崔邈呆愣的样子,笑着说道:“怎么,吓到你了?崔大人,你是君子,我不想骗你,回京之后,我会向父母说明,不会连累你的。”说着,便起身离开。
崔邈忙说道:“我不怕连累。”
叶轻语回头,问道:“你说什么?”
崔邈说道:“不是连累,我想要的崔夫人是我的夫人,而不是崔家的夫人。你恬静娴雅也好,与众不同也好,我都喜欢。”
叶轻语说道:“你可知我曾经与人当街斗殴,大闹叶府,毁过宫宴,还曾经被抓到过监理司。父亲之所以让我拜师秦先生,是因为除了他没人能够管的住我。这样的我,你确定喜欢?”
崔邈说道:“喜欢,你性情率真,为人仗义,还很勇敢,与所有女子都不一样。”
叶轻语笑着说道:“你的喜欢说出来太轻易了些,来日方长,还是等你再了解了解我再说吧。”说完便回了房间。
崔邈也没想到自己头一次这么大胆的表白一个女子,还这般急切认真,竟然被对方拒绝了,有些失落的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