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钟玉入宫便没有出过宫门,只有姐姐能来探望他。
此时已经是景熙元年,初春。
楼钟玉穿着单薄的寝衣,光裸着双足,抱膝坐在床榻上,周围染着地龙炭盆,长乐宫温暖如春。
楼清鸢已经是贤妃,身后的奴仆也由一开始的两位位增多至八位。
不过她来长乐宫除了带兰儿,其余人一并不带,楼钟玉抬起眼皮看了看才哑声道
“姐姐……”
“阿兰姐姐。”
兰儿闪躲着眼神,在外人看来是愧疚难受的模样。
他将自己的身子缩起来,努力不让姐姐看见上面不堪的痕迹,可楼清鸢不是傻子,只听声音就能知道差不多了,更何况皇上日日留宿长乐宫……
想不知道也难。
为此她多受磨难,太后,皇后。
楼钟玉瞧着姐姐的脸色也不好,眼下乌青极其严重,便让她也回去休息:“姐姐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快回去休息吧。”
楼清鸢抿唇,语气淡淡:“好,姐姐就回宫了,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楼清鸢刚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委屈难过的声音,慌张的叫她姐姐。
“姐姐……”
楼清鸢刚转身就看见楼钟玉满胸膛的痕迹,或轻或重,层层叠加,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这刺痛了楼清鸢的眼睛。
她沉息着又坐到楼钟玉身边,楼钟玉就往她怀里扑,哭的好大声:“姐姐我不想在宫里,我想爹爹娘亲,想吴叔王妈,想楼府里的每个人,我不想待在这里,你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
一时间楼清鸢五味杂陈,回想起曾经在楼府的日子她还是有所触动的:“姐姐帮你想办法,你乖乖吃饭,看你最近又瘦了。”
楼钟玉流泪:“我想吃姐姐做的馄饨。”
“姐姐这就给你做。”
楼清鸢知道长乐宫有小厨房,身为妃子,即使是男妃,楼钟玉应该有的东西一点也不少,甚至说别人有的他有,别人没有的他也有。
楼清鸢带着围裙卷起袖子,兰儿在一旁打下手,然后为楼钟玉包了一碗馄饨,楼钟玉抱着碗,狼吞虎咽就像饿了很久,吃饱了他又难受的眨眨眼,眼里流转着湿意,在楼清鸢的注视下很快就睡着了。
楼清鸢眼神复杂的看着楼钟玉的睡颜,或许只要把楼钟玉送出宫,一切就能恢复如常了。
出了长乐宫,兰儿就自动走在队伍的后面,原因无他,只是她现在再也不是楼清鸢身边的贴身侍女了。
自从她的伤养好后,小姐虽然对她多有关心,可是对她已经大不如前,等她养好伤后,小姐身边已经有了别的侍女,还是一个新进府的小宫女。
兰儿不甘心就这样沦为边缘,经常做一些曾经在楼府里的糕点送给她,可是结果却不如她意,小姐全部赏给了下人。
她不知道自己越是这样的举动,就越让楼清鸢心里恨她,恨她自作主张毁了她的一切。
兰儿想进寝宫照顾楼清鸢,却被两个宫女拦住。
一个是在东宫楼清鸢新选的贴身宫女凡初,一个是宫里新分配的宫女白素。
“有的人就不要痴心妄想了,就是一条被主子厌弃的狗罢了!”
“凡初姐姐说的是,有些人认不清自己的身份,这是你该进来的地方吗?要是觉得没活干就把大家的衣裳都洗洗,省的整天想着做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邀恩。”
兰儿被他们气的跺脚,本欲和他们争辩,就听见里面传来摔杯子的声音,凡初和白素掩唇嘲笑兰儿,然后动作小心的进殿了。
兰儿不甘心的攥着拳头,目光带着恨意。
既然小姐你不仁就别怪奴婢不义了。
……
隔了几日,兰儿趁着皇后娘娘举办赏花宴,楼清鸢不在宫里,就借着楼清鸢的名义,来到长乐宫,长乐宫里的宫人都很尊敬她,因为知道他是自家娘娘的“娘家人”。
只有在长乐宫她才能体会到被人尊敬的感觉,兰儿带着食盒来到楼钟玉身边,楼钟玉睡得迷迷糊糊。
兰儿看着他的样貌心中荡漾波澜,只是看到他满身痕迹之后,心里的抗拒比楼清鸢还甚。
恶心。
她想吐。
“少爷,少爷……”
楼钟玉悠悠转醒,却看见兰儿。
“阿兰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小姐怕少爷不好好吃饭,特令奴婢给少爷包了碗馄饨送过来。”
楼钟玉眼睛一亮:“果然是姐姐了解我。”
兰儿来的时机非常“凑巧”,刚好是皇上下朝的时候,邬乘御刚进门就看见楼钟玉吃的欢快。
一旁的德元眉头一挑,以为玉妃娘娘吃的是什么美食珍馐,凑过去一看竟是一碗平平无奇的馄饨。
心中大失所望,不过看起来圣上心情不错。
“怎的就吃这个?”
兰儿故作惊吓,摸了摸头,特意将人的视线引到自己簪花的头上。
“参见皇上。”
德元心中了然,这在场的谁不知晓呢?德元抬眼看邬乘御,却见这位主子爷竟是看也没看一眼,将人当空气了。
嗬,真是笑死人。
楼钟玉停了手,自己将馄饨放在桌子上,又听邬乘御语气发冷:“阖宫上下就是这么照顾主子的?”
德元立马开口:“仁顺何在~”
仁顺是长乐宫的总管太监,此刻正在后院打盹,听到德元这一嗓子吓得的直接从凳子上摔下来。
四肢冰凉的跑进内殿,气喘吁吁道:“奴才在!”
邬乘御冷眼一扫,仁顺就四肢瘫软,紧接着便听:“长乐宫众人偷懒耍滑,目无尊卑,全部发配至辛者库为奴。”
“嗻。”
德元大太监架势极足,领着跪了一院子满口求饶的宫女太监走了。
内务府更是像在长乐宫安插眼线似的,人一走,内务府总管太监刘公公立马带着人浩浩荡荡往长乐宫里赶。
长乐宫很快就归于平静。
楼钟玉垂眼低落道:“你把他们赶走,我又要重新认识人了。”
“一群刁奴,要来何用。”
邬乘御将他抱在怀里,端着馄饨亲手喂他,楼钟玉不给面子的扭头,但他不敢说忤逆的话只好道:“我吃饱了。”
邬乘御没有逼迫他,只是用手顺了顺他的头发:“怎么越发清瘦了。”
“这碗馄饨是谁做的?”
兰儿一喜,连忙膝行上前:“回皇上的话,是奴婢。”
邬乘御眯眼,很显然他认出兰儿了。
楼钟玉怕邬乘御看见兰儿就想起以前的事生气又要将人千刀万剐了,只好说自己不喜欢吃馄饨,让兰儿离开。
兰儿眼底藏着哀怨,却无计可施。
邬乘御给德元一个眼神,德元将她带走了。
晚上楼钟玉死活不让邬乘御留下,邬乘御也不生气,回御书房处理国事去了。
就见德元怪异的在邬乘御耳边小声说些什么。
邬乘御听完冷笑一声:“将她带上来。”
上来的人正是兰儿。
“你说的可是真的?”
兰儿咬牙坚持,“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是有假就让兰儿不得好死。”
“小姐去沉香亭找了宴王爷,要把少爷送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