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笑道:“我为什么要去看她,她与我有什么关系?倒是玉姐姐,如果没有你,只怕她的命就到此为止了,既是姐妹又是恩人,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才对!”
沈秋君推开窗子,漫无目地地看着院中掌着灯的淡淡光晕,出了一会神,半天方低声冷笑道:“我怕升米恩斗米仇!我救了她,她未必会感谢,恨我的可能性更大!”
“这话怎么讲?”
“一来是因为坏了她的名节,二来她此时死去,心中尽是美好,可是再过数十年,人都会变得丑陋无比,她怕是要后悔活得太长了!”
沈秋君又淡笑道:“她愿意恨也好,愿意感恩也罢,于我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她既然算计了我,而且方才还想再设计我,此后我们也不再是姐妹了!”
六皇子心便痛了起来,同病相怜之情油然而生,忙走到沈秋君身边,低声说道:“凡是与皇族宗族扯上关系,为了权势利益,总免不了阴谋算计,你虽少了一位好姐姐,却还有我这个弟弟在,只要有我在,谁也算计不了你,连我也不可以!”
沈秋君闻言不由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面露坚毅的六皇子。
此时室内的灯光在窗子漏进的夜风的作用下,忽明忽暗,映得六皇子脸上也似变幻不定起来,再加上淡淡月色洒在他的脸上,仿佛给那俊美的容颜镀了一层淡淡的迷雾,看起来是那样的朦胧而又不真切。
沈秋君的嘴角便噙了一抹嘲笑,秋波转动,看着外面清辉映照下的幽冷庭院,暗道:今日的这个月夜天,被下了魔咒了吗,不然自己怎么好好的,就对他说起这些个来,也许是憋得太久了吧。家人面前不敢全部都倒出来,外人面前更是不能吐一个字,怕倒让人因此白白笑话沈氏一门!
那么六皇子呢,他今天的表现也是奇怪得很!
六皇子以为沈秋君不信,忙道:“我说的是真的,无论此生有何变故。我都会坚定不移地守护在你的身边!”
“为什么?”沈秋君看着六皇子又一次重复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六皇子看着沈秋君清澈的眼睛,眼神躲闪,强笑道:“因为,因为,玉姐姐是好人。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我,我希望近朱者赤!”
沈秋君不信。嘲讽道:“我有你说的那么好吗?我可没少算计利用了你!金家事件为了脱身,拉了你出来,这次为了自己的安全,又让你来到庄子上,这些你也都明白,真是睁眼说瞎话。”
六皇子忙道:“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只要以后你不再算计我就是了!其实你若真有要用到我的时候。只管明白着说,我必会全力以赴,也省得你去费心神。这样就不是算计了!”
被外人如此纵容讨好着,那种感觉果不是一般的美妙!
沈秋君承认她又在嫉妒李瑶琴了!
只是一刹那,沈秋君便让自己抽离了这种美妙感觉。她看着六皇子,眼神变得越发的幽深,就在六皇子感觉自己整副魂魄都要被吸进去时,沈秋君问了他一个致命的问题:“你一个堂堂皇子,为何在我面前如此做小伏低?若是为着我对你和气,如今你也知道我非善类,我实在想不出你这样做的理由来!”
见六皇子低头不语,沈秋君又道:“我认识你尚不足一年,我不认为就凭那点好,可以让你如此对我,莫非我们以前见过?”
沈秋君想起前世他对自己的伤害,便又道:“莫非是因为上辈子你欠了我的,所以这辈子……”
话未说完,就见六皇子猛然抬头,他的手也随之握拳向前挥去,竟将沈秋君面前的窗户打掉半扇去,沈秋君看着六皇子略扭曲的脸上,凤目赤红,满是煞气,不由吓得心中一颤,哪里还敢再开口说话。
六皇子已经指着她吼道:“爷想对你好,是你的福分!用得着唧唧歪歪,猜来猜去吗?为什么要对你好,你非要个理由才敢相信是吗,好吧,我就告诉你,今夜的月亮明晃晃得照的人头晕目眩,所以我就脑子一昏,直接说了胡话出来!”
沈秋君轻轻按了按刚跳回胸膛的心,自己怎么又得罪这位爷了?
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真是专为了六皇子,才被特意造出来的!
六皇子揉了揉拳头,冷着脸说道:“我不是那些伪君子,便是头脑不清醒,说过话的也是会认的,所以你随便算计利用我,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一句:最好提前说一声,我也好配合一下!我信不过你的手段,免得一个不注意,反让你作茧自缚!”
见自己被他如此小看,沈秋君早忘了害怕,直气得说不出话来,六皇子已经冷笑地追问道:“现在满意了,相信了?”
说罢,他哼哼两声,也不等沈秋君作出反应,便转身走了,临走时,又示威似地将摆在外间的屏风一脚踹倒,大声说道:“这样舒服多了!”
沈夫人此时正走进红杏园,听见自房中传来乒乓哐啷的声音,不由吓了跳,然后便见六皇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来。
沈夫人只觉得心惊肉跳,也顾不上理他,急忙跑到女儿屋里,只见一地狼藉,沈秋君正呆呆站在窗前,她忙走过去问女儿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可有受伤?”
沈秋君这才回过神来,忙笑道:“女儿没事,是六皇子被月亮照得受不住,发了点狂!”
沈夫人就着半扇窗户看了一眼,此时一轮明月已经跳到乌云后面,不由哼道:“果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沈秋君想了想,笑道:“他定是为了兄长有后高兴的,只是性子别扭,才这么着的。”
“那也犯不着跑到这里砸东西,有能耐去贤王房里砸去!”
沈秋君讪笑道:“要不怎么说他性情偏僻乖张呢!”
这时丫头婆子们忙进来收拾,沈秋君低眸看着地上,其实糊涂着活一生也未必不是福,只是自己前世被欺骗怕了而已。
沈夫人看着满地碎片,对女儿说道:“你大姐总算是有惊无险,也是老天保佑!你也不必再担心了,今晚这屋里是住不得了,暂和我住一处,明日让人收拾了再说。”
沈秋君笑道:“也好,我想着明日就回城,母亲怕是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了!”
沈夫人奇道:“你慌得什么劲儿,怎么也过了洗三再走吧!”
沈秋君冷笑:“大姐弥留之际,不说要见丈夫儿女,反叫我抱着孩子进去,好似托孤一般,倒把贤王靠后了,我怕贤王事后想起来吃我的醋,还是家去过得省心些。”
沈夫人想起那一幕,脸色也变了,看着沈秋君勉强安慰道:“你就是个多心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别说嫡女,便是庶女也不会舍下那个脸面,去做人填房的,你大姐又岂能不知?也罢,他们爷俩在家,我也不放心,你早日回去也帮着照看他们一下。”
沈秋君只被母亲的一番填房论说得心虚,讪讪笑了笑,便随母亲去了。
再说六皇子一路上为自己的急智而得意,这样先发制人,倒是蛮能唬得住人,沈秋君应该再不会生疑了吧!
小成子此时正自松园迎出来,笑道:“方才一眨眼工夫,就找不见爷了!奴才还以为爷早回来了呢,没想到这时才到!”
六皇子不理会小成子,径直走到房里去。
小成子忙又上前道:“杨远还没回来呢,枉他平日里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利害!”
六皇子斥道:“别总想着寻他人的不是,也要看看自己的短处!”
六皇子见小成子愣住了,便顿足道:“早前真不该听你的话,早将东西给了玉姐姐,也能哄她开心,如今倒是白白折腾了!”又怒道:“你懂不懂得机会稍纵即逝的道理。”
小成子闻言,更加不敢吭声了。
暗地里跟着六皇子的周少泽也回来了,见此情景,不由冲着小成子扮了个鬼脸,成功激怒小成子后,他却又一本正经地对六皇子说道:“如今贤王得了嫡子,这夺位路上便顺畅多了,爷还是早些做准备才是。”
六皇子冷笑:“我以前还小,早早投了太子,只怕他又疑心我包藏祸心了,而且手中除了那笔宝藏后,还真没有其他可入太子眼的,这一两年也该寻个机会,投过去了。”
小成子笑道:“爷为什么不想着自己也争争那个位子,爷也是皇子啊!”
“我凭什么去争?就凭你三个人和于叔手中的几个死士,还是我那无利不起早的外家?”六皇子冷哼道:“我不得圣心,也没那个福分,其实只要贤王做不成皇帝,我才不管是谁坐上去呢!”
就在六皇子欲安寝时,杨远回来了。
杨远本以为自己提前回来,六皇子会高兴的,没想到只见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搁到那里吧!”
杨远把锦匣及钥匙放到六皇子床头,退出去后便去寻周少泽一问究竟去了。
六皇子拿过锦匣摩挲了一会,皱眉道:“天底下怎么还有女人这种东西,心思太难让人懂了!也罢,你不看,我就代你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