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华长公主与当今圣上手足情深,当年圣上的太子之位不稳,荣华长公主没少出谋划策。
后来更是在宫变之时,替圣上挡下致命一剑,致使腹部遭受重创,无法再生育。
这些年圣上对宁安侯府荣宠有加,有一半原因是出于对荣华长公主的感激。
对此,宋老夫人和许氏心知肚明,便是心里不痛快,在荣华长公主面前也只能憋着。
屋内气氛沉凝,宋老夫人到底不甘心,转而鼓动荣华长公主:
“你是翊儿的母亲,沈氏这种女人根本不配做你儿媳妇。若是你去面见圣上,圣上定会改变主意。”
荣华长公主随手放下茶盏,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老夫人,翊儿自幼主意正,他看人的眼光我信的过。况且圣上是翊儿的亲舅舅,不会在亲事上坑害他。”
宋老夫人心头一梗,火气噌噌涨:
“翊儿真有眼光,万不会看上一个七品小官之女!这女人还差点成为翊儿表舅爷的续弦,此事传到外面,侯府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京中世家大族的关系盘根错节,细算起来永义伯府的老伯爷是宋老夫人的表弟。
平日里两家往来不多,逢年过节会走动一二。
“笑话侯府?本宫看谁敢!”
荣华长公主神情一肃,威严尽显。
宋老夫人和许氏齐齐一怔,实在没想到她是这种反应。
哪有做母亲的不想让儿子娶高门贵女?
她堂堂公主,真能看上小门小户出身的儿媳妇?
荣华长公主一掀眼皮,就看出了婆媳俩的想法,却懒的出言解释:
“圣命不可违,母亲再想让娘家侄孙女做孙媳妇,如今也只能放下这念头,免得白白耽误小姑娘的大好年华。”
被一语戳中小心思,宋老夫人脸色一僵,心里恨的牙痒痒。
翊儿随他母亲是个忤逆不孝的,前几日她苦口婆心的劝,他却宁肯挨他父亲一顿鞭抽,也不肯松口娶芳菲为妻。
原本她已经想到其它法子,谁知圣上突然下旨赐婚,一下子搅和了她所有的谋划。
宋老夫人越想越恼火,干脆摆起婆婆的架子:
“咱们侯府家大业大,翊儿身为世子,以后是要继承侯府的,需得一位贤惠媳妇替他打理后宅。
沈氏出身卑微,生母又早逝,断没有掌家之能,如何能为翊儿分忧?不如殿下出面替翊儿娶芳菲做偏妻,掌家之事便迎刃而解。”
所谓的偏妻,其实就是妾室。
宋老夫人自然不舍得让侄孙女宋芳菲为妾室,但是她的娘家日渐没落,一众侄女侄孙女婚事便成为老大难。
让宋芳菲入府做偏妻是权宜之计,宋老夫人自信有她在,早晚能让这个侄孙女坐上正妻之位,名正言顺的掌管整个侯府。
荣华长公主岂会看不出老夫人的算计,纵使心里赞同沈窈没有掌家之能,也不可能在儿子昏迷未醒的情况下替他做决定。
“老夫人,此事……”
荣华长公主刚要拒绝,内室的房门突然打开。
众人循声望去,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声线虚弱却掷地有声:
“不可!”
此刻,男子高热未退,俊美的脸上泛着病气的薄红,一双凤眼不似平日清明,氤氲出几分急切:
“母亲,儿子的婚事已由圣上钦定,此生儿子唯娶阿窈一人为妻,断容不下第三人插足,还望母亲理解!”
话音刚落,他握拳抵唇猛地咳嗽起来。
侍从青羽急得满头大汗:“主子,您伤势未愈,太医说要卧床静养几日,您快回床上吧!”
连翊拒绝青羽的搀扶,固执地看着荣华长公主,清俊无俦的脸咳出一片潮红。
荣华长公主眼底闪过心疼,拿起帕子走过来给他擦汗:
“病成这样也不安生,快回房歇着,此事等你身子痊愈再议。”
连翊心底一松,又咳了几声:“多谢母亲。”
宋老夫人却不愿意等,语气带着几分咄咄逼人:
“翊儿,你与芳菲青梅竹马,感情再好不过,你不愿娶芳菲做正妻,偏妻的名分总要给,不能让芳菲白白等你这些年!”
连翊眉头轻蹙,义正辞严道:
“祖母慎言,孙儿与表妹仅幼时见过几面,后来孙儿入国子监进学,便不曾见过表妹,与她称不上青梅竹马。”
不等宋老夫人回应,荣华长公主冷哼道:
“如今你连表妹的模样都不记得,倒是前几日因她挨了你父亲一顿鞭子,害得你至今高热未退,怕是她命格克你。”
仅凭这一顿鞭子,荣华长公主不可能对宋老夫人的娘家侄女有好感。
她这一记神助攻,直噎的宋老夫人喘不上气:
“你、你们……”
许氏急忙上前给老夫人顺气:“母亲,弟妹和世子随口一说,您千万别生气。等世子的身子大好,再商议婚事也不迟。”
宋老夫人连喘几口粗气,心知今日讨不到好,只能顺势下台阶:
“好,好,你们母子主意大,不听我一个老婆子的话。等侯爷回来,老婆子亲自与他说!”
丢下这句话,她就在许氏的搀扶下拄着手杖气哄哄地走了。
荣华长公主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挥手摒退屋子里的丫鬟奴才。
看着眸光熠熠、风华依旧,与前世一夜白头截然不同的母亲,连翊佯装咳嗽,垂首掩饰眼尾的红:
“今日儿子请旨赐婚,事先未同母亲提及,还望母亲见谅。”
荣华长公主脸色一沉:“哼,你自幼主意大,本宫哪里管得了。”
连翊一听,就要起身跪下请罪,却不想牵动后背的鞭伤,不由得脸色一白,倒抽一口冷气。
荣华长公主见状,没好气地按住他:
“好了好了,母亲没生气,你老实点别乱动!”
连翊泛白的唇角浮现出一抹笑意,抬起头时仅余孺慕和感激:
“谢母亲。”
荣华长公主无可奈何:“说吧,又有何事要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