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四年夏,曹操败袁术于封丘,逐其至寿春。曹操得颍汝两郡,还军定陶。
曹操很重视儿子,一回来就着手检查他的任务完成得如何。
曹昂觉得自己事情办得不错,很自信地前来交差。
看过书面的报告,曹操就让儿子退下,叫来毛d、满宠问事。
“公子,天资聪颖,我等惭愧!”毛d、满宠两人对视一眼齐声说道。
曹操挑眉看着低着头的两人,视线移向荀:“哦?聪颖与办事能力没有关系,你等莫要为他掩饰!”
毛d稍稍抬起头瞟了眼曹操的脸色,不像是在质问,便放松下来:“公子确实不凡!初次主事就已经懂得调动人手,遇到问题时,有急智,知变通,非常人能及。”
荀微微一笑,转向曹操拱手说道:“主公,此事方才略有耳闻。州府官员们都在夸赞公子聪慧。”
自己儿子有几两重曹操能不知道?是以曹操不大相信地看向毛d。
毛d发觉曹操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眼角余光瞄了眼荀,发现荀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只得自己说:“春耕之日,农事繁忙,官府有将耕牛租借与农户的做法,通常是每五户人家分派一头耕牛,平摊租税。然如今兖州收容了青州黄巾军属百万人,有些人家人口众多,我军又以人口分配田地,故而有些人家的田地较多,占用耕牛的时日较长,故而往日五户一耕牛,平摊租税的做法,已不太符合兖州的情况。公子,想出了以耕牛耕作的田地大小,天数来重新计算租税。境内百姓无不称赞此法得宜!”
“唔。”曹操摸着胡须,眯起眼,“他是如何想到此法的?”
“……”毛d怔了怔,回道,“……有人让公子下田亲自实地考察。”
“?!有人?”曹操疑惑地问道。能指使得动这小子的人,几乎都跟他上了战场,丁氏向来宠儿子,断是舍不得的。还有谁敢让他儿子下地干活?
毛d面色一红:“是一名女子,d不好询问。然,多亏此人提醒,我等才免于铸下大错!”
“如非其提点我等至陈留郡下清查案户底册,几乎要被某些为富不仁之人,骗去我军存粮,甚至影响秋收。”满宠抬起头,满脸愤怒。他至今未遭人如此小觑,再有他监督坐镇的情况下,竟然还有胆敢打官府粮仓的主意,简直不可饶恕!
曹操听了也变了脸色,他清楚世家大族中蓄养有许多在案户上没有名字的家奴,如果将这群人放出来冒领粮种,不仅来年收成无望,甚至会增加兖州的荒地:“这些人全给我拿下!”
“人犯已尽数打入大牢,等候主公发落。”满宠抱拳回禀道。
“好!一个也不要放过!”曹操阴沉着脸,抬手往下一挥,向满宠传达他的命令。一个也不放过,杀!
荀没有在这时候出来做好人。粮草虽是从那些人家那里“借”来的,但进了官仓就是官府的东西,想要再拿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从这些世家借来的粮草,可供百万人过冬的粮食、春耕用的粮种,还有这次出征用掉的粮草,这几大部分分开来都不是小数目,合起来那更是不用说了。原本还打算每年还点利息给他们意思意思的荀,此刻压根就不想为那些人说话。考虑到打仗是最重的消耗,每年收获的粮草肯定是要先供给军队,剩下的粮食也一定是紧张的。而且除去这部分不安分的家伙处理起政务来也能轻松许多。其他人为了保全自身,估计会破财消灾……嗯,一举多得。自从随军出征之后,荀切身体会到行军打仗粮草有多珍贵,已经不打算有借有还了。
“你方才言及有人提醒你等此事……”曹操稍缓了下脸色,复又提及揭发此事的人。
这下不只毛d,连满宠都涨红了脸:“惭愧!竟不如一女子有见识!”
“嗯?”曹操眯起眼,联想到敢指示他儿子下地劳作的人,还是女人。他转向荀。
荀神色坦然地回视他。
毛d与满宠正觉得奇怪,见曹操正看着荀,不由也把目光移向他。
毛d更是直接,对荀鞠了一躬:“烦请荀司马告知在下。d欲备下重礼,厚报此人!”
“极是!”满宠附和道,“如非此人提醒,我等怕是要被那群小人欺瞒。误了差事,我等二人以命抵罪便是,倘若因此误了州府来年粮仓的收入,则是危及全军之事,那我二人则是万死难辞其咎。”
荀闻言,脸上浮起几分尴尬之色,偏转了视线。上门道谢还是算了。要是让这两人知道,春耕事务的方案出自唐贺之手,怕是会让他俩觉得颜面尽失,平白得罪了同僚。这种事还是不要做的好。
曹操见荀尴尬,想了想也明白过来。如果说穿了,这事是唐贺负责的,那是她份内的事,这叫自己手下的那么多人才情何以堪?明明有那么多人,却叫唐贺一个女人在幕后主持此事……眼前这两人恐怕更是下不来台。这事不能说出来!因此,他轻咳了一声,开口为荀解围:“不用了。吾自有赏赐予她!况且,昂儿年少,如何镇得住那么些人,这大事上头终究还是靠你等二人之力。此乃你二人之功,与他人无关!”
“这……d/(宠)不敢贪功!”两人低头齐声说道。
荀笑着上前一步:“两位大人,纵然是那女子提醒你等注意此事,但如无两位及时将事情处置妥当,也是枉然。两位大人不要过谦了!”
“是这个道理!昂儿尚在束发之龄,没有二位辅佐,断难成事。两位此次居首功,这封赏当之无愧,不可再推辞了!”曹操拍板下了结论。
毛d与满宠对视了眼,都低下了头:“多谢主公!”既然与公子相熟,主公、荀司马又是这样的神情,想来那女子身份不简单,还是不要问的好。万一是主公的内眷,这答谢反而会害了人家。两人很识相地不再提起这事。
待毛d、满宠两人走后,曹操站起身,拍了拍荀的肩膀:“文若,晚间你与阿贺一同过府一趟。”
荀连忙摆手:“主公,使不得!”
“当得当得!你亦知晓此番出征,阿贺立了大功。何处险要,易于埋伏,何处行军,可剩下时间赢得先机,全赖她送的几幅豫州地图。加之,春耕事务已了,两下相加!这赏赐是万万省不得的!”
“多谢主公!”荀无奈地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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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说的赏赐让唐贺傻了眼,直到回到家里,还惊疑不定。
“文若,刚才孟德大哥说,说要把什么赏赐给我?”她老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荀一手扶额,他也想不到曹操会给出这样的赏赐来。这赏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咳,兴许他只是醉酒戏言。当不得真!”荀安抚唐贺,心里却也吃不准是不是真的。这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历来主君给臣下的封赏,数此最重。但……这种赏赐,对臣下而言,却不一定是好事,往往吃力不讨好!前途难测,好坏难定。
“孟德大哥酒量不错,没那么容易醉!”唐贺晃了晃脑袋,紧张兮兮地抓着荀的手,“我总觉得他是说真的。怎么办?”
“这……”还能怎么办?他们再怎么犹豫,也不能不答应。何况,也不一定就是祸事。
“呐,文若,你说这事好事还是坏事?”唐贺想了一会儿,“能不能不要?”
“你喝醉了……”荀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这可推不掉!也不能推!推掉麻烦就大了!那时才是真正的祸事来了。
唐贺自己想也知道根本没可能。望着荀的神色,她更是沮丧地垂下了脑袋。是啊,这事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好事呢。……推掉的话,以曹操的个性,拒绝他的好意,会死得很惨。
“福祸相依。”荀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况且,这事也不急在一时。尚有时日,未必就成定局。”
“为什么我觉得已经成定局了呢?”唐贺嘟囔着,甩开荀的手,摇摇晃晃地回房间去,“
这算什么赏赐啊!”
站在庭院中,荀长叹一声。连他都没有料到曹操说的赏赐是这个,以后自己做事需得倍加小心谨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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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若,好大的架子!”郭嘉从台阶上站起来,转过身,笑望着荀。
荀瞪大了眼,看着站在眼前的青年,赶上前两步,拉住他:“奉孝!何时到的?怎么坐在门口?”
“见你一面不容易!”郭嘉抬手指向门口的守卫,“他们说你不见访客。有事得到旁边的州府府衙找你。”
“咳。”荀想起自己下的命令,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解释道,“自来此之后,上门的访客比往日多了许多,还都是……求官之人。平日里事务繁多,忙都忙不完,根本没空应酬他们,实在烦不胜烦!故而下了这命令,不曾想竟阻了你……”
郭嘉摆摆手,表示不介意,但是他指了下自己的肚子:“我一早等你到现在……”
“你……”荀黑线地看着郭嘉,“快进来!”说着,他拉着郭嘉返身又回到府里。
郭嘉挠挠头,没敢说昨夜起他就没吃饭,而且因为入城时间太晚,城门下锁,他昨天夜里是在城郊露宿的。不然,也不会这么一大清早就待在他家门口等人了。
门口的守卫望着荀郭嘉两人进去,对视了一眼,看不出来那布衣小子还真是荀司马的至交。
荀这边拉着郭嘉去吃早饭,一时忘了时间。曹操在府衙里等他商量昨晚说的“赏赐”一事,等了好久也没见人来,不禁有些纳闷。后来想到人家夫妻久别重逢,许是起迟了也不一定,便没太在意,先去处理其他事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