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过年的时候,没人会想在这个喜庆的时候发动什么政变。因此,虽然朝廷之中气氛依然紧张,但这个年总算过得太平。
得了几日喘息之机的唐贺却觉得古人太迷信年初好运、好兆头。要是她,就会趁着人人都沉浸在欢乐之中,没有警惕性的时候,发动政变。绝对顺利,一击必中省时不说,还可以一锅端了,过年大家都赶回来团聚,绝对能省去了后面抓捕漏网之鱼的大力气。可惜,没人来询问她的意见,而她也不会把这种想法告诉给士大夫的阵营,让人家来抓她全家。
洛阳的新年比起颍川要热闹繁华许多,郭嘉每日拉拽着戏志才上街游玩,总要玩到很晚才会尽兴而归。虽然郭嘉、戏志才两人出身寒门,但两人的才华出众,又有郭嘉少年很会装乖巧讨好长辈,荀绲给了不少的过年礼。有了钱,郭嘉玩得更加疯狂,把身体不太好的戏志才累得够呛,在这种一年最热闹的时节中,说什么也不出门了。
荀谌因为年长于荀的关系,在这样的时节里,少不得代替上了年纪的父亲四处走亲访友,忙得脚不沾地、分身乏术。这时候,唐贺打理家事的手段倒是显示了出来。根据该人的名气、声望、与荀绲关系的亲疏,分出了不同的级别,甚至她还细微地关照到了收礼人的喜好,送出的礼物总能让人心生好感。这样一来,对方往往是以上宾之礼关照荀谌这个后辈,以显示对荀绲的敬意。而荀谌本身的社交能力就不错,一时间上层社会中,遍传荀绲之子友若慈孝尊长之名,都在称赞荀家家风严谨,父慈子孝,人才辈出。
荀谌虽然知道自己能力不错,但在这么短时间内有这样的好名声,却是不太现实的。目光瞟向弟媳唐贺的时候,看到她笑盈盈的表情,就知道她在这里头动了不少手脚。唐贺倒也坦然,反正礼物送出去了,那些人收了东西,拿人的手短,在他人状是无意的引导下,说两句荀谌的好话是很简单的事情。就算对方不会说荀谌的好话,也绝对说不出不利于他的评价。对于某些德高望重的人来说,他们评价一个人,就算不刻意赞扬,只是平平淡淡的一个描述,就能把人捧上天了,所以要一个人成名很简单。这就是“炒作”啊!
荀谌一头黑线地看着她得意的笑,擦擦汗!他终于知道那个汝南傅公明为什么会臭名远扬,直至落到她的手中了。他开始还以为是唐衡以权势逼迫汝南郡守才搞成那样的,心里不由地感到这个弟媳太过可怕了。如果文若再娶,或是休了她,估计这辈子都不要想要有个好名声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比这种手段更阴损的了,“三人成虎”,谣言并不会真的止于智者,更何况,世间愚民远多于智者。
荀谌看出来的事,荀绲自然也看出来了。手中抓着父亲的书信看了很多遍,越看越憋气。唐贺此举就是在暗示他,她有本事捧高荀谌,自然也有本事把他最得意的儿子荀给毁了。这样一来,岂不是……岂不是他的打算就此落空?!荀绲心里头就是觉得不甘心,可是,现在自己两个儿子的名声,都被她捏在手中,让他不得不咽下这口气。好在身为长辈,在某些事情上就是有特权的,荀绲开始在小事情上刁难唐贺。
只不过,这些小事情在唐贺看来不痛不痒,心里只觉得很好笑。荀绲、荀爽这两长辈表层性格不同是不同,但不得不说,遗传的力量是强大的,他们的内里相差无几,有的不过是等级上的差别,荀绲别扭的程度比荀爽要高了些。更好笑的是,兄弟俩刁难她,使出的整人手段如出一辙。
而荀谌看到这些类似的场景的时候,总是匆匆告辞,躲回房间去偷笑。同时,他心里也开始佩服唐贺好耐心,好修养了。任谁被这样的小事重复刁难都会火大的,但是她竟然都忍下来了。再看看她与荀的相处,荀谌渐渐觉得这个弟媳很不错了。想起在颍川的祖父,荀谌总有冲动想把在洛阳发生的事写成书信传回去给祖父看。祖父最喜欢热闹,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知道会开心到什么程度呢。
另一方面,荀攸因与袁绍等人是旧识,过年的时候被邀请去袁府做客。考虑到袁氏四代三公九卿的背景,荀攸觉得认识一下袁氏兄弟对荀有好处,就向荀绲提出要带荀一起登门拜访。荀绲自然乐得儿子结交世家杰出子弟。不仅答应了,还吩咐准备了贵重的礼物,让两人带去。
袁绍兄弟一个嫡出,一个庶出,待人接物上,有明显的区别。这区别就表现在这两人对荀的态度上。
颍川荀在洛阳士人之中也非常有名,但他娶了中常侍唐衡之女的事情,名声有所下降又是事实。
袁绍袁术两人在第一眼见到荀的时候,惊异于他的仪表,加上又是荀攸带来的客人,心里都存了结交之意,态度风度上都表现得很好。可当荀攸为他们俩介绍之后,袁术对荀的态度立刻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笑容还在,不过少了诚意,多了蔑视,随意寒暄两句,就转而与其他客人交谈,极力忽略荀的存在了。袁绍则不同于他的弟弟,风度依旧,笑容不变,甚至还对荀倍加礼遇,说话间不无表示着亲近之意,交谈之中,发现荀名副其实,才华横溢时,更是拉着荀说个不停。看到袁绍的作为,一些善于看风向的人,也逐渐聚过来,与荀攀谈。
袁绍袁术对待荀的态度看在旁人眼中,这兄弟俩的气度立见高下,估计二人日后的声名也会不同于往日了。
荀攸看了眼袁术,又看了看袁绍,心里有些感谢袁绍。如果连袁绍都不待见荀,那荀来这里就显得很尴尬,还有可能会被人讥笑,而带荀来的自己脸面上也会不好看。袁绍此举不仅保住了他们的面子,还向众人展现了他礼贤下士的气度,把弟弟袁术远远地比了下去。他低下头浅笑了下,不愧是能从庶出的地位获得超越嫡子的名声的人物,要知道袁隗可不是只有两个儿子。作为嫡子的袁术受宠理所当然,庶出的长子这么受重视,这个袁绍手段不错。
这样想着,荀攸又观察了下荀,见他没有表现出不悦,这才安下心来,自与身边的客人交谈。
这天之后,袁绍因倾慕荀的才华,有心拉拢这个荀家的俊才,一连好几天,派人到荀家请荀到袁府做客。
借由这个机会,荀在洛阳也打开了自己的交际圈。在荀自身的努力下,众人渐渐更多地看到了他的才能,忽视了荀娶了个宦官之女的事。偶尔有人不怀好意地提起此事,都会被旁人鄙视人品,认为此人嫉贤妒能,恶意中伤。大家都觉得以荀的人品,绝不是那种恋慕权势的逢迎之辈,一定是唐衡恶霸地以权势相逼,欺压良民所致。
风闻此事的袁绍多次旁敲侧击荀对待宦官的态度之后,觉得“深受宦官迫害”(被逼娶个名声不好的女子)的荀心中对宦官有怨,加之荀为人虔诚可信,便把他拉入了自己的阵营,想通过荀来探听宦官的动向,一起对付十常侍。
当唐贺拿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嘴角抽搐,手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夫君是谦谦君子。”语末尾音上挑。
端坐在她身侧的荀面色不改地微笑着喝茶。
望着荀的笑脸,唐贺往边上挪了挪。
“知道你哪里做得不够周全吗?”荀放下茶碗,神色满足。这茶还是阿贺泡得好喝,袁家的茶太涩,香气也不浓郁。
唐贺因为此前一直找不到哪里错了,心里正不安着,见荀突然说起,就两眼放光地又挪回来,用充满求知欲的目光盯着荀看。
荀侧首微笑着说道:“朝中百官想的是一网打尽,如果只留下岳父,就会显得突兀。岳父一人独木难支,你说下场会如何?”
“啊!”唐贺惊叫了一声。原来是她一直只想着保得唐衡周全,却无视了其他宦官的存在。就觉得哪里不妥,竟然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如果只剩下唐衡一个人,不管他是不是及时倒向何后一方,事后都会被人给干掉。统治者中最不缺的就是过河拆桥的人了。何况,利用完之后,再没有其他党羽的唐衡势力大打折扣,就算何后不过河拆桥,不代表士大夫们会留下他这个尾巴,不去收拾他。
“为政之道,在于平衡之术。”荀轻飘飘地又抛出一句。
已经提点地很明显了。唐贺觉得自己明明知道居然忘了这一点,深感挫败。看向荀的时候,又带了些许崇拜之色。这个史上有名的内政高人,有大局观,视野远大而全面,王佐之才名不虚传啊!
她拍拍脸颊,立起身,她得马上去跟唐衡说,拉几个人过来当垫背,事发之后,自己趁势急流勇退,留下那几个垫背撑着与士大夫们周旋,多了一层保障,退得也安心。
“且慢!”荀拉住她的衣角。
唐贺没站稳,一下子跌到他怀里。
“干嘛啊!”摸着撞疼的鼻子,唐贺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这选谁作同党,也是有技巧的。”荀不甚在意她的瞪视,抱着她笑道,“有些人可以留下,有些人不能留下。”
“嗯?”唐贺眨眨眼,“你还想到什么事?”难道还有疏漏?
“我也只欲救你父。”荀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眼神微冷,“其他人在他离开朝堂之后,都是要除去的。他们危害天下已久,不除难平天下人之愤。”他是为了唐贺才会参与到这件事里去,能帮她救唐衡就很不错了,他可没有好心到连其他人不相关的人也一起救的地步。
“乃要施连环计啊。”被捏了脸,唐贺咕噜着说话。
荀挑挑眉:“连环计?嗯,一计连一计,一环扣一环,确是连环计。”
“你好毒啊!”拍开荀的手,唐贺摸摸脸颊,指着他说道。先把人拉过来救下,让那些活下来的宦官以为得救了,没事了,放下戒心之后,再来一次,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斩草除根。
“嗯?有吗?你可知我心中有一计,可立除所以宦党。”
这意思还是他手下留情了啊!唐贺歪了歪脑袋,看着他。荀不是君子吗?好吧。她这个妻子不太称职,一直根据外间的传言对自己的夫君评价有误。想想也是,百分百的君子如何能在曹操手下当第一人当那么多年的。那么多的有本事有野心的家伙聚集在曹操手下,就没有人能越过了他去,可见手段了。这可是未来的尚书令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强人啊!光是君子,哪里斗得过小人,林立于诸多高手之中。
荀松开她,正色道:“我来与你说,那些人可以留下,那些人不能放过。”
“好,但是有个人我一定要除掉他!”唐贺爬起来去拿笔纸。
“?!”荀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身为唐衡的掌上明珠,有人得罪过她的妻子吗?
“蹇硕一定得死!”一想起这个人抓了夏侯ネ膊懿伲坪鼐秃薏坏媒槭蚨巍>菟担暮蛭蛔チ斯仄鹄春靡徽笞樱芰酥厣耍诖采咸闪苏鲈隆d强墒前嘶2镏幸枣缬轮频南暮。n硖逅刂视卸嗪玫娜四模寄鼙徽厶诘皆诖采涎搜饷淳茫杉艿蕉嘀氐呐按恕
见唐贺神色不渝,荀没有多问。既然得罪了阿贺,那就让他死得惨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