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荀家来说,荀娶妻这件事,他们是尽可能地想要低调行事的。可惜,不说荀家本身族人众多,家大业大往来密切的人多,光是平时与荀交情好的人就有一大堆。完全低调不成,婚礼当天,热闹非凡。
荀衍劝着弟弟荀谌,就算不待见唐贺,也别在文若成婚之日虎着脸,让客人看见了不好。荀谌不情不愿地扯出一张诡异的笑脸,和荀衍一起招待来客。
说起来,荀衍没有荀谌那种偏见。他见到唐贺时,唐贺还很有礼貌地给他见礼,又看唐贺跟在荀身后一副温柔顺从的模样,就觉得这女子光外表上,还是配得上他家文若的。———>完全被表象蒙蔽的休若兄长。
另外一个帮着招待客人的是荀攸,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脸,平易近人,可是内里还在气头上。
此人没有得到休若这样的待遇。唐贺在看到他的时候,记起了自己的“耻辱”,虽说是自己的错,但某只死要面子,根本像是得了失忆症,直接把事情的理由归结为荀攸奸诈狡猾加卑鄙无耻欺骗了“少不更事”的她。
于是,当时唐贺是紧跟着荀谌有样学样,当着众人的面,一副慈母样的望着荀攸,温柔地叫了一声:“公达贤侄。”
把早就从锋芒逼人的少年“装”变为憨厚老实的好人模样的荀攸刺激得当场变脸。
唐贺还装傻,拉着荀的衣角,怯生生地问:“夫君,难道妾身叫错辈分了吗?”
走在前面的荀谌脸色一变,转过头,狠瞪了眼荀攸,对唐贺说道:“公达比我等小一辈,确是侄儿,你没叫错!”在这点上,荀谌站到了唐贺一方。因为他是兄弟几人中,唯一一个坚持叫荀攸为“公达贤侄”的。在这件事上,他与荀攸从小斗到大,他是绝对不可能妥协的。
得到荀谌的支持,唐贺眉开眼笑地再次叫了声:“公达贤侄。”还掏出一个小红包,说是早就给晚辈备下了,想不到这么早就能用上。
荀攸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但却无法反驳,说她叫错了。看向荀谌时,对他的怨念再上一个台阶。
此人在荀家的唯一痛脚就是辈份问题,随便一个人不是他的叔父,就是他的叔公。谁人见到他,如果端起长辈的架子,再小也能叫他一声“侄儿”,所以好面子的荀攸非常非常在乎这个问题。
可是,今天一大早,唐贺就给他来了句:“今日要多劳烦公达贤侄帮着夫君了!”
心头的火直往上窜的荀攸很不厚道地在宴席间,想尽办法让荀自己多喝两杯,同时,还不着痕迹地拖住为荀挡酒的休若、友若。
郭嘉少年混在来宾之中,喝了两杯酒,就趁空偷溜。怀里揣着给荀买的“礼物”,喜滋滋地找到候在新房门外的喜娘,小小声地透露了下,这种熏香的功用。喜娘笑呵呵地直点头,称赞他有心,这么早就来闹洞房,保证一会儿就会进去悄悄点了它。
郭嘉达成目的,又回到席上喝酒。观察了一下周围的人,看出荀攸意在灌醉荀,踹了脚戏志才,让他去帮荀挡酒。
戏志才一看,平时不怎么喝酒的荀白皙的脸庞已然升起红霞,赶紧上去救场。
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
脸颊浮起红霞的荀此时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要劝酒的那些人自己先看呆了,敬酒也忘了,只自己拿着酒杯倒酒,自斟自饮。有几个还把酒倒空都不自知,两只眼睛盯着荀的脸看得发直。
及时发现宾客的反应都不太对劲。荀衍立即说了两句场面话,就把荀推到后面,让他进洞房去。自己挡住众人,不让人跟到后头去闹腾。
荀攸倒是想把荀拉回来,就看到荀谌一脸不爽地举起酒壶:“贤侄,我等当与宾客一起痛饮几杯,你如何能走?”都是这家伙捣乱!没看到那些人看着文若,眼睛都直了啊!
一手搭上荀攸的肩膀,荀谌眯眼凑在他耳边,小声威胁道:“公达贤侄,你的任务没有完成啊!今日不醉不归!”说着,扯着荀攸就转到一群亲友之中,让大家轮流灌他酒,代替走掉的荀。
郭嘉最喜欢混乱场面了,兜了几壶酒,端着几碟小菜,搬到不起眼的角落,看人生百态,同时,感叹一下自己真是个好人,为了文若的新婚之夜,煞费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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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之中的某人饿了一天,已经头晕眼花了,心里直埋怨,为毛不让新娘吃东西,没有人权啊!发觉喜娘进来偷偷点了熏香,她闻了之后觉得味道怪怪的,很不舒服,见四下无人,抄起供桌上摆着的酒壶,就把熏香给浇熄了。眼见熏香炉内升腾起一阵浓烟,她冷不防吸了一大口,赶紧盖上盖子,左右看了看,将对着后院的窗户打开通风。
做完这事,唐贺无聊地坐回去,可依然觉得不对劲,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她自认为很大程度上是饿的。自从陈氏嫁给唐衡之后,唐贺的生活水准比起平民百姓时的一日两顿,还未必吃得饱的情况,有天壤之别,一日三餐,顿顿精食,平时也是小点心不断,从未饿过。这下突然,饿了一整天,连水都限制她喝,她觉得自己眼前开始冒星星了。
看着供桌上的食物,唐贺咽了口口水,摸摸扁平的肚子,深吸了一口气,食物的味道好像很诱人啊。都是些看起来做工精细的食物,不知道吃起来什么味道。虽然听说那上面摆的食物,要等荀进来才能吃,但想来荀在外面一定已经吃饱了,就算进来再吃,也吃不了多少。不如她先帮忙消灭一点吧。
正当唐贺把罪恶的手伸向食物时,外间响起开门声,吓得她急忙跑回去坐好。
喜娘引着荀进来,指挥几个下人帮忙。后边的一系列程序,就如同唐贺记忆中的古代剧一般,唯一不同的,大约就是花生这类的坚果还没出现,所以洒的是五谷。
好不容易一群人把这程序做完都出去了,唐贺已经饿得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看了眼秀色可餐的荀美人,唐贺觉得他的吸引力还不如桌子上的那些食物。
荀知道她饿了很久,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意,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她随便吃。
迟疑了下,饿的慌的某人席地而坐开吃,因为饿得太久的缘故,她的动作虽说不上粗鲁,却也算不得优雅。
荀一手托腮,靠着桌沿,看着她吃。他知道唐贺很漂亮,就算是见惯了自己的长相的父亲与兄长都说,唐贺配得上他的地方,只有这张脸。不过,他不这么认为。
自从,龙井说那个表格是唐贺所创,他这一路上都在观察她的言行,以求证此事的真伪。结果是,他的妻子不简单。他不像友若兄长那样对唐贺的出身存有偏见,不待见唐贺带来的所有人。所以他从龙井那里得知,唐贺除了六岁到八岁之间待在洛阳,剩下几年的时间都在徐州陈家学习。陈登是她的表弟。陈家大少爷桀骜不驯在徐州很有名,但他对这个表姐很服气,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且这份服气不是来自年长,而是唐贺的能力。还有那个很能干的账房先生,就算友若兄长很讨厌他,也给出是个人才的评价。能让一个有才华的人,对主人有发自内心的崇敬,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抿了抿唇,荀低头笑了下,新婚之夜在评价妻子的丈夫,这世上估计只有他一个吧。想了想,他抬起头,正看到唐贺捏着酒杯,就往嘴边送,吃了一惊,提醒不及,只得直接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抢下酒杯。
唐贺看着酒杯被拿走,皱了下眉,吃得渴了,还不让喝点水的啊!
“洞房之中的一切酒食都有特殊的含义。”荀收回手,指着酒壶,“此酒名为‘合欢’,取义百年好合。”
“合欢”?!唐贺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眼中聚起泪光:“你怎么不早说!”
“我以为会把旖罗香浇熄的你,应该知道这酒不能多喝,小酌一杯就够了。”荀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的判断似乎是错的。
“旖罗香?”唐贺不解地歪头看他,突然半眯着眼看向角落里的熏香炉,“你不会告诉我,那个里边有什么催情成分吧?”
“嗯。”荀好笑地看着她变脸。虽然不知道怎么会有人想到点旖罗香,但据他估计,很可能这就是奉孝说的“惊喜”。早已习惯郭嘉的种种无伤大雅的玩笑,荀对此表现得很平静。看来郭嘉的礼物,惊到了他的妻子,而唐贺的慌乱愉悦了他,合起来也称得上“惊喜”了。
唐贺皱眉看着眼前一碟碟食物,气结:能看不能吃的东西!视线转向那壶酒,再看向荀,她不自在地红了脸,小声问道:“那个……只喝了两杯,应该……没什么吧?”
“如果你酒量好些,或许,可以撑得久一点。”荀笑着吓唬她,“不过,因为旖罗香的缘故,恐怕两者叠加……”
唐贺抬手捂住脸,太丢人了!怎么办?本来还想着荀会醉死了再被人抬进来,她可以一夜安眠,现在倒好出现反面情况了……
“哧……”荀看她那么容易就相信了他的话,心情大好,轻笑出声。
荀的笑声让唐贺更不自在了。
“有什么好笑的!”唐贺站起身,身体晃了晃,觉得晕眩,不由瞪大眼,“不是吧。”
荀看着她突然站不稳,扑向地面,赶紧起身去接。
……
……于是乎,很狗血的场景出现。唐贺尴尬地趴在荀身上,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这个算不算是她扑倒了荀?这想着,她就打算爬起来,谁知才直起上半身,她就再度因为无力,扑到荀身上。
荀止住了她,不让她自己爬起来,否则,她再多摔几次,他非得内伤不可:“你是不是在浇熄旖罗香的时候,吸了点烟进去?”
“……好像是。”唐贺一脸郁卒恨不得挖个洞躲起来。
苦笑了下,荀抱着她坐起来:“旖罗香对于男子有催情作用,对女子就是你这般了。”
软绵绵地靠着他,唐贺没感觉出什么x药的尽头,疑惑地说道:“就是无力?”
荀点点头。
“还好。”唐贺松了口气。如果是类似于x药的功效,那才比较丢人。
伸出手轻轻掠过她的侧脸,挑起几缕发丝,荀轻声叹道:“好什么?我进门时,旖罗香的余味还未散尽。”
唐贺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荀,身体僵硬。他,他刚才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