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乔，老乔.......”
张三拿着挎包走进正房的客厅，章国永就朝着里头房间嚷嚷着，随后看着张三笑道“张三，人我给你带过来了！”
“老乔，这就是张三......”
一个干瘦的老头，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棉袄，好些棉花因为棉袄的线开了都露了出来，棉袄上手臂处打的补丁看起来也有些“勉强”。看着张三的时候，眼里好像还带着些畏惧与讨好，“张爷好！”
章国永听到这话忙道，“喊什么张爷！”
张三有些纳闷，这个爷字搁旧社会倒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其实跟身份关系不大！
就跟现在喊哥一样，但现在喊爷可都是道上混的人......
“乔叔是吧，喊张三就行了！”张三翻开挎包从里头拿出烟来，“咱们可不是什么雇佣关系，只不过是我到外头揽了点活儿，咱们大家一块合作帮主家这活儿给干了而已！”
“来，抽烟......”
章国永接过张三递来的烟便朝着老乔笑道，“张三说的对，而且张三跟咱们干的活儿不一样！就跟你们一样以前干活儿的时候都会给留个尾巴，留口饭让给别人吃！”
“他跟人家主家接了活儿，主管设计跟材料这些！咱们呢，照图、照材料干活儿......他挣的钱也跟咱们不一样，他挣的是设计跟画图的钱。咱们挣的是工钱......”
“誒！”
老乔见张三给他递烟忙双手接过，章国永见状便摇了摇头，看着张三面上尽是不解便出声笑道“老乔名叫乔尔，也有人喊乔二......倒是跟你差不多！”
“解放前是在大户人家里头做事的，年轻的时候也跟过师傅！他才是正儿八经的木匠，像我这种也只能算是木工而已......”
乔尔忙摆了摆手，“哪里哪里，手艺都荒废好些年了......”
“乔师傅，咱们这活儿你应该也看到了......”
“不敢当不敢当，喊乔二就是了......”
“嗐，我说你这人！”章国永见张三喊乔师傅，乔尔因为这个称呼就推脱便摇了摇头，“张三，老乔这手艺比我还好！刚刚图纸一看，大致就明白这活儿该怎么做了......”
张三也不清楚这乔师傅到底是怎回事，看起来六十多岁的人了，这个年纪的人土都埋到脖子了，仗着年纪犯浑的人多了去了。怎么到他这儿还处处小心谨慎的样子......
但这人既然是章国永介绍来的，那么手艺指定就信得过！石周两位师傅接下来过些天就得去鼓楼那边忙活了，帮忙打下手的小工倒是不缺，现在有李云的弟弟李文到这边帮忙，还有刘向国两个年轻人！
周末又有赵志强跟三大爷，人手倒是不缺！
但，就差了个带头的大师傅......
“喊老乔就行了，张三你也别乔师傅乔师傅的！”章国永朝着张三说了一声，随即看着乔尔道“你也跟着我喊张三就是了，别纠结那点臭规矩！”
“对！”
张三笑道，“咱们随便论就是了，都在一个槽子讨饭吃！咱们这边也没什么规矩......”
“具体的事情，我也跟老乔说清楚......”章国永拿出火柴递给了老乔，“虽说老乔的年纪大了点，但是他这手艺可比我好多了......你上次不说想找个会雕花的么？”
“我也就只会打打普通的家具，但老乔会的可就多了！他可是正儿八经拜过祖师爷的......雕花、安床啥的，多少会点术......”
“没那么悬乎！”老乔一手拿烟一手拿着火柴忙摆了摆手，“按咱们现在的说法，就是那啥......反正就是有道理，讲什么学！”
“科学！”
张三笑了起来，这个词其实现在还挺“生”的。科学一词应该是清末的时候传入的，现在的年轻人也倒是会用！
正儿八经拜过祖师爷的木匠，这还是张三第一次见过。以前倒是没接触过木匠，还是到了这边因缘际会而干了这一行。正经的木匠其实规矩很多很多，木匠、石匠、瓦匠，这些其实拜的都是鲁班！
至于鲁班书到底讲的是什么，大多数可能都是对那些博人眼球的小故事比较感兴趣......
张三只知道一些皮毛，比如木匠不讲双，而是说一对、一副。在人家家里干完活儿得留点木屑、刨花让主家收拾，这里头意思很多，说是打消主家的疑虑的也有，有说让主人参与其中的也有！
代表着还有活儿干的也有......
而棺材，这里倒是各说各的。有的说留点刨花，代指留条活路、留点活儿，诸如这个意思！
而有的则说不留，代表不再帮你家打棺材了，也是个吉祥的意思.....
众说纷纭，张三这点东西也都是以前无聊在网络上得知的，到底真假就不得而知了。而且这木匠虽然都是拜鲁班，但是南北可能也有差异，跟随的师傅派系也有区别.....
“那老乔呀，这工钱咱们就跟老章一样就行了！”
张三看着乔尔笑道，“一天一块八角，有的活儿是包料不包工的！工钱等完事的时候再跟主家算，师傅一天是一块八角，小工是一块......有的活儿是包料包工的，这钱我先收了，咱们月底再结这个钱......老章他们就是这样，咱们也按这个钱算就是了！”
“这里头咱们也说不清谁沾了谁便宜！”
老乔忙点了点头，“就依您的意思......”
“还有就是，现在天气冷了晚上就不加班了！咱们活儿多，可能开春天气好晚上也得忙活......若是晚上过来的话，是五角钱！”张三也没纠结他这个您字，继续道“饭呢，都是自己解决！你们是回家吃也好，外头吃也罢，都随你们！”
“再一个，就是咱们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这活儿干完，主家会给红包也会请吃饭......”
“但现在新人新社会，这饭基本没有。红包也看主人家的意思，人家给咱们就接着......人家不给也不算什么，现在不一样了。咱们也别因为这点事儿，就觉得人家看不上咱们还是对咱们无礼！”
虽然不太相信这网络上说什么，这木匠作法还是啥的。甭管它到底有没有，会还是不会。做买卖的人，看的是利益是好处，大家相当无事才是长久之道......
“张三！”章国永听到这话便看了老乔一眼，随后拍了拍张三的胳膊，“老乔，我跟张三谈！你到里头看看，别待会让那俩小子干错了......”
见章国永示意自己到外头去，张三点了点头就走出了客厅，“章师傅，怎么？”
“是这样的！”
章国永伸手找张三要了火柴，“老乔这上班时间没法子跟我们一样！他这家里还有孩子得看着，中午还得回家做饭......至于其他的事情，你压根不用担心......”
张三见章国永把烟点了，火柴也递过来了却没有继续说下去，虽然心里纳闷倒也没有出声，拿起火柴也点上了一根烟才朝着屋里看了一眼，“怎么？”
“他的成分有点......”
章国永看着张三道，“我跟你干了这么长时间，也知道你性子比较随意！但我觉得还得跟你明说......他以前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成分有些不大好！”
“前些年安排去扫大街，但年纪大了那工作没了......每个月就领那十几块钱，还得拉扯三个孩子！”
张三皱眉道，“孩子？”
“嗯！”章国永点了点头，“他是我儿媳妇那边的一个远亲，以前我也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反正就是个苦命人就是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呃！”
对于这些老实人的说话方式，张三还是有点不习惯！哪有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的呀......
“咱们又不是雇佣关系，大家是合作关系而已！”张三摇了摇头，“就算他成分高也没啥事儿吧，咱们难不成上人家家里干活还得自爆家庭成分不成？”
“没事儿，就算家里有孩子得照顾，只要不耽误活儿就行了！我的打算是你跟他到时候一人一组......李文跟你，让小国跟他！去哪儿干活是我在安排，但是啥时候过去干活，啥时候回去......”
“这些都是你们自己决定的，没事儿！”
章国永点了点头，“就是因为别人顾忌他的成分，所以他才处处小心谨慎......”
“没关系，只要咱们不对外说就是了......对了！”难怪这六十来岁的人了还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现在有的人即便穷但也不会对他人放低自己的姿态，反而是越穷越光荣！
张三挑了挑下巴示意了一下屋子里面，“别让李文知道，虽说没啥关系。但他过段时间就去街道那边了......”
“知道！”
“就这样吧，反正这几天你们都得在这边干活！”张三抽了口烟看着这小院便笑道，“你这老师傅先带带新师傅，该怎么干怎么做，这些你有空多跟他说一说......”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我还得去乡下一趟！”
“等会！”章国永见张三话刚说完就转身要出去了，“还有个事儿！”
“就是......他想要先支点钱跟一些粮票！若是没钱也没关系，我先借他就行了......你能不能先支点粮票给他？”
“粮票？”
章国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之前还负责我们一天几顿饭，我想着你应该有门路弄些粮票......他家里就他自己有粮本，三个孩子都没有！钱我可以借给他，但是票......”
“票倒是没有，但粮有！”张三听到这事儿也有些无奈，“之前那些票都是花了好大的力气弄的，我就是因为找不到票了才没法子给你们提供午饭！”
“粮食行不行？”
章国永忙点了点头，“可以可以，他要的就是口粮！”
“那没问题，待会我回来拉一点过来......不过，他需要多少？我得问问看有没有......三个孩子？每个月都要么？”张三见章国永点头便叹了口气，“我问问看吧，三个孩子六七十斤够不够？”
章国永有些歉意道，“能多点就多点，钱你尽管算就是了！”
张三掐了掐手指，“今天二十七，这个月就还有四天......七块二！”
“这样，你待会带他上我家里去一趟......上我家里拿吧！我十一点半就到家了......”张三刚打开挎包想拿钱出来，想到还得让他到家里弄那两块木桩呢，“我不是跟你说家里还有俩树桩么，你十一点半带他上我家里一趟！”
“成，待会就有口粮？”
“有，不过一次性没法拿那么多......”张三看了看天色，“行了，待会你跟他上我家去一趟就是了！我得过去了，别待会又下雪了！”
“好，我待会带他上你家认认门去！”
昨晚的雪也不知道啥时候停的，早上起来天已经放晴了，但是太阳却一直没有露头。现在反而又有些要下雪的样子......
“咯咯！”
张三走出小院来到门口，看着自行车后座上的两只小母鸡跟那只半大的鹅苗便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清早的正事不干，为了这三只禽兽还得跑一趟村里。也就是这边离乡下近了些，不然的话从四合院到乡下骑自行车就得一个多钟头，来回一趟就得小半天了......
“你怎么又来了？”
“不是，我说杨队长！”张三刚进红星公社没多久，路过杨庄外头的土路就看到杨少春又带着几个民兵在路边待着，“你们这到底是干啥呢？”
“不是......”杨少春对于张三这话有些纳闷，但是看到他自行车后座上那个破笼子就更加郁闷了，“你拉这两只鸡跟鹅干啥呢？”
“我家里养的，昨天不下雪了么！我媳妇说怕冻死了，让我送回乡下让张大彪养着......”
“啥玩意！”杨少春脸皮抽了抽，“你住在城里养这玩意？”
张三撇了撇嘴，打开挎包从里头摸出大前门来，给杨少春递了一根又丢了三根给路边蹲着的几个民兵，“秦姐家里还养了俩兔子呢，怎么我就不能养鹅了？”
秦淮茹那兔子还没养呢，但是这秦淮茹指定是杨少春的白月光！即便不是，那两人之间也指定有一些渊源......
单方面的1
张三见一说到秦淮茹，杨少春的表情就有些许的异样，“放心吧，要是觉得这不是我的，你可以给我们居委去个信让他们上我家打听打听！”
“这玩意养了三个多月了，本来是打算养着下蛋的。但是这种天气搁城里只能被冻死.......”
杨少春无奈地摇了摇头，“行了行了，去吧去吧！”
“不是，我说杨队长！”张三见杨少春要走回路边去了，蹲在路边的三个民兵看起来完全没了第一次拦着自己的精气神了。便压着声音说道“这都十来天了吧，你们天天正事不干搁这里拦人啊？也不看看现在啥天气......”
“你以为我们想呀，昨天下午下雪了还得搁外头待着呢！”听到这话杨少春就一肚子气，“公社下达的任务，我们能怎么着！现在两只队伍，一早一晚轮着......”
张三意识到杨少春这话是在跟他说晚上就没有了，便笑了起来“这一路过来，好像就你们这村子有！别的村子怎么没有呀？”
“三个村呢！”杨少春摇了摇头，“晦气就是了，赶紧走吧！”
“得，待会我得拉些棒子面回去！二三十斤吧，家里下个月的口粮......”
“拉吧拉吧！”
张三见杨少春不耐烦地朝着路边走去，便拿出火柴把烟点了便招呼一声就骑着自行车继续赶路。六十年代太多的事情不是自己一个二十一岁的人所能了解的，看到的听到的，大多不过是浅显的表面罢了......
“三叔，你怎么过来了！”
张二丫听到屋外的自行车车铃声便走了出来，见张三正推着自行车进来了忙道“我爹今天不用上工，他在家里呢！”
“去喊一声，对了......家里有棒子面没有，弄二三十斤给我！”
“咦，这是三叔你买的？”张二丫走到自行车边上看着车后座的笼子便道，“鹅，这是......”
张三摇了摇头，“怕在城里养死了！准备放在这边让你们帮忙养着......城里压根就没地养，冬天在屋外养着又怕冻死了！”
“行呀！”
张二丫笑嘻嘻地看着张三提了下来的笼子，“我之前还想着养多两只母鸡在这边呢，我爹不肯！”
“嗯，回家给我弄二三十斤棒子面......待会你再看看养在哪儿合适！”张三把笼子放在了门边，随后拍了拍手就往猪圈去了，“昨天你爹上家里去倒是没说猪多大了！”
“大概啥时候能杀呀？也就不到两个月就过年了......”
张二丫朝着院外走去，“我爹说还得小年前呢......三叔，你先等会！我回家喊我爹去......”
“成，对了！”
张三看着猪圈里头那两头黑猪，便转头看着张二丫道“顺便喊一声队长过来，就说我找他！”
张二丫有些惊讶，“让队长过来？”
“对，让他过来！”张三笑道，“放心吧，你就跟他说我喊他过来就是了......至于他来还是不来，都没关系！随他......”
张二丫虽然不知道张三为什么敢摆这个谱，但还是点了点头，“噢！”
看着两黑三白五只猪，张三的心情突然就美丽了起来。因为可能有条财路等着自己，只不过暂时还不太清楚到底能行不能行，毕竟主动权不在自己手上......
但若是能行的话，那张修宇那什么印子钱，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