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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马山。
终年不息的炉火，从空中俯瞰去，在一片昏暗中，异常地显眼。
金雕那与体型严重不符的“鸡叫声”响彻夜空。
席地而眠的狮鹫萨摩耶猛地抬头，一双黄金竖瞳里，满是雪橇犬同款的跃跃欲试。
只是萨摩耶那粗壮的狮子腿还没来得及蹬出去，就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敲在了脑袋上。
那模样，与训狗别无二致。
“别闹！”
哈弗茨淡淡的嗓音中透露着不可置疑的威严。
萨摩耶委屈地唳叫两声，尾巴耷拉在后腿弯，爪子翻地，一幅生无可恋的模样。
金雕这才敢盘旋着落地，卡洛斯的身形从阴影中显现出来。
“你那边怎么样？”
“李维那边怎么样？”
兄弟两几乎是同时开口。
“拜托，”卡洛斯一脸夸张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是我在跑腿好不好？”
“倒是你，我的好哥哥，”卡洛斯的揶揄之意简直就要溢出天际，“非得约在这里见面，是被矮子的至高王追杀了？”
哈弗茨撇了撇嘴，仰头看天：
“我从矮子那里又搞了十几套符文铸甲，看来是得烂在仓库里了。”
卡洛斯当即变脸，每一个褶子都洋溢着前所未有的热情：
“弟弟我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
兄弟两人一路插科打诨，向着白马山的核心区域——高炉实验区走去。
月光下，高耸的烟囱在地上拉出长长的阴影。
“我在矮人那里搞到了这么一个新奇的小玩意。”
哈弗茨说着摊开右手，掌心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滩银灰色的、金属质感的液团。
卡洛斯微微皱眉，仔细盯了一会儿，不确定地开口道：
“有点像水银？也是金属？”
“我对炼金行业不太了解。”
哈弗茨示意卡洛斯伸出手，银灰色的液团如同荷叶上的滚珠一般，自哈弗茨的掌心缓缓流下，滴入卡洛斯的手中。
诡异的是，仍有少许液滴如同蜡液一般黏着在哈弗茨的掌心，迅速凝固成一片蓝色的薄膜。
哈弗茨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玻璃瓶，瓶子里装着的，赫然便是这蓝灰色的……固体！
与沾染在哈弗茨手心的固体几乎一模一样。
“这东西和水银有两点不一样，”哈弗茨轻笑一声，晃了晃自己闪闪发光的“金属手掌”，“一个是它融化的温度只比体温低那么一点，不像水银，得丢到极西冰原那种环境下才会‘结冰’。”
“第二个嘛，矮人根据不同矿物融化的温度，将他们的「地火」分为10个等级，”哈弗茨回忆着自己在八峰山的所见所闻，目光幽幽，“水银在第3等级就会完全化为气体，而铁要在第6个等级才能完全融化，在第10个等级才开始产生气体。”
“至于你我面前的这个小东西，要到第8个等级才会产生气体。”
哈弗茨回身，打量着自己脚下的填料室——由于烟囱高度的限制，达·芬奇等人想方设法地将高炉燃烧的部分埋入了尽可能深的地下。
此项创举加大了通风管道的设计难度，但意外地增强了燃烧室的保温性能——越来越多的实验中，地下部分的垮塌证明了高炉升温的可行性。
“达·芬奇最近总是在抱怨，没有合适的高温温度计供他监视炉温的变化。”
“水银的气化温度太低了，水银温度计放在高炉里根本用不了。”
哈弗茨蓝灰色的手指摩挲着蓝灰色的玻璃小瓶，目光缓缓从填料室抬升：
“而你我手头的这小玩意儿，简直是量身定做的高温温度计「指示物」。”
……
穿过重重的安保封锁，阿尔帕德·格兰杰趁着夜色赶了过来，手头上还夹着厚厚一沓羊皮纸。
见到卡洛斯，阿尔帕德稍有些意外，但还是一本正经地见过礼，随后对哈弗茨通报道：
“伯爵大人，泰德尔和卢克玛森他们已经跪了一天了。”
哈弗茨冷笑一声：
“你大晚上的赶来，就是为了求情的？”
阿尔帕德果断闭嘴，摊开手头的羊皮纸，转移了话题：
“关于白马镇及其周边地区的物价升降指数，已经超出了李维少爷离开前留下的预计。”
“白马山公路一期沿线共四个一级驿站、十七个次级驿站，涉及棉麻布匹、谷物蔬菜、铁器、食盐、油料等四十八项的基本生活物资的物价波动昨天刚刚汇集到我的手中。”
“我趁夜整理了出来。”
哈弗茨的面色缓和了几分，示意阿尔帕德接着往下念。
“一些保质期较短、单价较高的非必需生活用品，比如牛奶等生鲜农产品，已经有了商队过度向公路沿线城镇倾销的迹象。”
“相反，在公路还未铺开的地段，必要物资的稀缺程度大幅上升。”
“臣下的建议是，诸如格雷格庄园等丰产区，应当从源头开始，控制商队的去向。”
“另外，关于私人商队非法偷运、货物超载的现象，”阿尔帕德抬头看了一眼哈弗茨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自公路全线贯通的一个月来，已经查处了近三百起。”
“驿站制度草创，在人事运转上，遇到的困难也不少。”
“在完成最大载荷量的测试后，臣下建议应当控制每日的车流量。”
借助混凝土路的便利，原本一百多公里、需要商队行进一、两周的路程被缩短到了三天——这当然是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商队们在察觉了如此的便利后，为了追求更大的利润，果断抛弃了原本走一路卖一路的行商行为，拉着值钱的物资直奔物价更高的城镇而去。
村落与村落之间、依靠行商维系的脆弱商品交换关系，顷刻间土崩瓦解。
而庄园领主们在商业领域一塌糊涂的管理乱象，自然也不出意外地闯入了哈弗茨的视野之中。
“辛苦了。”
哈弗茨并未责备阿尔帕德的忙中出错。
一项全新的事物，带来的连锁反应不是任何人可以事先预料的。
伯爵府的当务之急，是处理眼下暴露出的问题。
“仓库的储备进度如何？”
哈弗茨又问道。
“已经足够支撑明年的战役以及草原牧场的建设计划，”阿尔帕德话锋一转，“不过前期的勘探表明，灰雾山脉北麓、爱蒙塔尔草原一侧，地下水的储量过于丰沛。”
“想要进行地下暗渠的建设以及矿山的深度开采，我们还需要大型的抽水设备支持。”
“毕竟，在草原上，我们可能无法长期投入大量的人口。”
哈弗茨顿时又有些头疼得说不话来。
“我说，”眼看气氛有些凝重，卡洛斯摸了摸自己一天尚未进食的肚子，“我们要不要先搞点宵夜，再来谈这些糟心的问题？”
